凌初夏还在不远处的杂货店买了一床竹席、一个水桶、一个大一点的塑料盆跟一个暖水瓶。

    还有其他要采买的东西，比如煤球炉、烧水壶、锅碗瓢盆，就要等明天再慢慢买了。

    汪老师花了两趟才把这些东西全都搬过去，把家具归置好又找人帮凌初夏换了门锁，门后装了插销，忙了好几个小时，热得一头汗。

    “这左邻右舍都是厂里的老熟人了，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有什么事都会帮着听动静的。你一个小孩子住这里，晚上一定要锁好门。”汪老师细细叮嘱。

    凌初夏认真受教：“我会的，谢谢汪老师。”

    等汪老师离开后，凌初夏看着陡然丰富起来的屋子，露出一个由衷的微笑。

    没想到这么快就搬出来了，虽然屋子很破，但到底是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

    以后，她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也不用担心有人去翻她的东西了。

    休息了一会儿，凌初夏就开始打扫卫生了，家具都要擦洗一遍，还要去隔壁借开水回来烫席子，不然晚上没法睡觉。

    平房的外面就是大家公用的洗手池，一共有十几个水龙头，凌初夏拿着一个陶瓷盆过去接了一盆水，刚走到屋里放下，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哪位？”凌初夏回过头一看，愣住了，“奶奶，这是……怎么了？”

    只见凌奶奶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刘阿姨跟她的儿子儿媳妇，三个人也都背着扛着不少大件东西。

    刘阿姨气哼哼地说道：“你走了之后，你奶奶看不过眼，就跟凌大刚理论，说不能把孩子赶出去，结果杨玉一掌把你奶奶推倒在地。然后，你奶奶就说，她也要搬走。”

    凌初夏赶紧把他们迎进门，让他们把东西放下。

    “奶奶你先坐下。”凌初夏把六神无主的凌奶奶扶着坐下，“凌大刚先生对这件事没意见吗？这可是他的亲妈呀，哪有把亲妈赶出来住这样的破房子的道理？”

    刘阿姨说：“我也是这么问凌大刚的，你猜他怎么说的？他说：‘妈你要是实在要走，我也拦不住，这是你自己要搬出去的，不是我撵你走的。’哎哟，当时我气的呀，差点上去打人。”

    她儿媳妇也说：“是啊，平时看凌师傅老老实实的，没想到心这么黑啊。明明就是他们容不下凌奶奶，现在倒好，变成凌奶奶自讨苦吃了。”

    凌奶奶苦笑了一下，道：“搬出来也好，我本来就放心不下初夏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都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以后还要结婚的，有我跟着住，不怕坏了名声。”

    “还是你老人家想得周到，确实啊，这么大的姑娘一个人住，这以后传出去了，名声可不好听。”刘阿姨又是面色一变，“这么一说，杨玉真是坏透了！她自己也是女人，能不知道名声多重要吗？就算之前没有一起生活过，初夏好歹也是他们的亲骨肉，这心肠怎么能坏成这样啊！”

    几个人又是一番声讨，最后，以凌奶奶的叹息声结束。

    凌初夏说：“奶奶，那房子是厂里分给你跟爷爷的，只要你去找厂领导，就不用搬出来了。”

    凌奶奶拍了拍凌初夏的手臂，轻声道：“不啦，我也不想在那边讨嫌了，阳阳妈的三妹要住进去，本来就没有我的地方了。我就跟你一起住，以后你上学，奶奶做饭给你吃。只做两个人的饭，可比那边轻松多了。你是咱们凌家的孩子，再怎么样，奶奶也不能放着你不管的。”

    见凌奶奶是铁了心要留在这里了，凌初夏就说：“奶奶别伤心，这个房子看着破旧，但只要我们好好收拾一下，一样能住得舒舒服服的。”

    凌奶奶看着凌初夏那跟老伴儿年轻时有几分相似的五官，心里安定了不少：“好，我们一起收拾这个家。”

    凌初夏跟凌奶奶花了几天时间好好打理屋子，她们添置了煤球炉、洗脸架、鞋架、锅碗瓢盆等必备的东西，多买了一张不到一米宽的单人床、一张旧的木质沙发，又找人买了处理的大白纸，把四壁全用白纸糊了一遍，整个屋子看起来顿时鲜亮了很多。

    屋子虽然只有一间，但还是分为了卧室区跟客厅区，做饭的地方在门外走廊上，虽然简陋，但总算可以正常生活下去了。

    基本生活稳定下来了，凌初夏就要开始进行下一步了。

    暑假才刚开始，这么好的时间，一定要充分利用上。

    说干就干，凌初夏立刻去菜市场那头采买摆摊要用的东西。

    “小凌啊，你要的小一点的二手三轮车，我帮你问到了，就是稍微有点旧，你介不介意啊？”旧货店的冯老板跟凌初夏已经很熟悉了，见她过来，就立刻笑着打招呼。

    “旧一点没关系，只要能用就行。”凌初夏说：“三轮车什么时候能到啊？”

    “明天吧，明天下午你过来。”冯老板说：“你一个女孩子，买三轮车做什么？弄个二手自行车不好吗？”

    “我要摆摊卖东西，自行车可不成。”

    冯老板一惊：“你要摆摊？能不能行的？”

    “怎么不行？你外面卖衣服的那个小妹，比我还小一岁呢。”凌初夏说：“冯老板，我还要两张折叠桌跟一些便宜的凳子，您这儿有吗？”

    “有的，没有我也帮你弄到。你要桌子跟凳子，是要卖小吃啊？”冯老师有点惊讶，“看你斯斯文文的，不像是会做菜的样子。”

    “菜确实不太会做，但是小吃可以。等我开张了，请冯老板过去尝一尝。”凌初夏看上去信心十足。

    “你的小吃叫什么名字啊？”冯老板有点好奇。

    “冷锅串串。”

    “冷锅串串？没听说过！”

    “到时候就知道啦。”凌初夏说：“我之前要的竹签子，我现在就拿走。”

    凌初夏确实没有做过菜，但如果是冷锅串串，她可是有经验的。

    上辈子，她跟妈妈一起做过好几次，只要汤料做的好，什么东西放进去蘸了都好吃。

    现在是夏天，冷锅串串这种新奇东西一定会受欢迎的。

    从旧货店出去后，凌初夏去了买了一些菜跟调味料，打算晚上先在家里试做一次。

    回到家，凌初夏立刻把筒子骨洗干净用大锅炖上。

    凌奶奶赶紧说：“我们就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骨头汤。”

    凌初夏甜甜一笑：“没事儿，这汤我有大用处。”

    一锅筒骨汤在煤球炉上炖了好几个小时，香得左邻右舍都来看了一眼。

    撤掉筒骨汤，凌初夏又摆上了铁锅开始炒料。

    因为没有买到牛油，所以她用了普通的大豆油，再加上凌奶奶从那边带出来的自制猪油，应该也挺香的。

    油热后，下入干辣椒、八角、桂皮、胡椒……葱、姜、蒜、冰糖跟豆瓣酱，炒制一会儿后，浓烈的香气立刻窜进鼻子里。

    冷锅串串这种东西，每一家做的口味都不一样，就是因为底料配方不同，凌初夏用的这个配方是她妈妈的私人珍藏，味道是一定有保障的。

    凌奶奶在旁边看得直咋舌：“初夏啊，你这是要做什么菜？怎么放这么多油跟大料，得多少钱啊？”

    “做一个好吃的东西。”凌初夏一脸神秘。

    一个小时后，凌奶奶吃到了凌初夏做出来的冷锅串串，当即瞪大了眼睛。

    “好吃吗？”凌初夏问道。

    凌奶奶又吃了一串藕片，惊讶到嘴都合不上了：“太好吃了！这比外面卖的炸串好吃太多了！”

    第10章 开端

    “那……要是街上有卖这种串串的，你说大家会愿意买着吃吗？”

    “跟那些炸串一个价吗？”

    凌初夏想了一下街边炸串的定价，又考虑了一下自家产品的成本，沉吟了一会儿才说：“价钱应该差不多。”

    “那我肯定愿意吃这个。”凌奶奶说：“这可比那些炸串香多了，而且炸串吃多了腻得慌，这个越吃越香，越吃越想吃。”

    凌初夏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是这个道理，不过我今天去的太晚了，买的菜种类太少，之后我会去赶早市，再做一点儿不同的给奶奶尝尝。”

    凌奶奶看着桌子上的那些串串，有土豆片、莴笋片、藕片、黄瓜条、豆角、花菜、鸭郡、鸭肝，不由说道：“这菜种类还少吗？平时家里吃饭，桌上也就两个菜。”

    “这跟平时吃饭不一样，种类越多越好，种类多了才会吸引不同的客人过来吃。”凌初夏已经跟菜市场的人打听过了，有一些蔬菜必须早上五六点就过去买。

    凌奶奶愣了一下，她说：“你前天说想买一辆小三轮车，现在又弄这些东西，初夏啊，你这是想做什么？”

    “我想出去摆摊卖串串。”凌初夏笑着说。

    凌奶奶大吃一惊：“初夏，奶奶有退休金，生活方面能养得起你。以后考大学，你也不用担心，我都听汪老师说了，要是考师范大学，就不用交学费，等毕业了，还包分配，到时候就有收入了。你是正经读书的孩子，可不能做摆小摊这种事儿。”

    虽然已经改革开放了，但在普通人眼中，摆小摊做小买卖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也不怪凌奶奶反应这么大。

    凌初夏点点头：“我知道的，汪老师也跟我说过这些。但我不想读师范，我想考别的大学，学自己感兴趣的专业。”

    因为身体原因，凌初夏上辈子只能断断续续地去上学，虽然家里一直请了家教帮她补课，但最终还是没能有机会参加高考，因此，读大学是凌初夏的梦想。

    凌奶奶又是一愣，她看着凌初夏认真的眼睛，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把劝阻的话咽下去了。

    两个人边吃边聊其他话题，满满一盆冷锅串串，不一会儿就吃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一大早，凌初夏就挎着凌奶奶那个最大号的买菜篮子去了菜市场，这一次，她买到了昨天没能买到的干海带、干蘑菇、千张、豆腐干、冬瓜和猪肝。

    等她挎着大篮子回到家属区，刚巧碰到了出去买菜的杨玉。

    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一些的中年女子，俩人五官相似，应该就是她的三妹杨霞。

    姐妹俩手挽手，看上去感情很不错的样子。

    见到凌初夏，杨玉翻了个白眼，拉着杨霞从旁边绕开了。

    杨霞一边走一边回头打量凌初夏修长的背影，等人走远后才小声说：“大姐，你这个大女儿，长得比小曼还好看呢，就这么赶出去了，你不觉得可惜吗？”

    “可惜什么？我看着她就厌烦，你是不知道，她那双眼睛黑黢黢的，每次跟她对视我都心里发毛，总觉得她不太对劲。”杨玉说：“这丫头就跟个丧门星似的，跟咱们家的人又没有感情，赶出去了才好呢。”

    杨霞说：“没有感情可以培养的嘛，她长得这么好看，过两年肯定可以说个好人家，到时候彩礼钱也不会少的。我隔壁老张家的二丫头，嫁了个万元户，光彩礼就给了好几千呢。”

    杨玉惊呆了：“好几千？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杨玉很是意动：“长得好看还有这种好处呢。”

    “那可不？谁不喜欢好看的呀？不过大姐你也别着急，就算人被赶出去了，你也是她妈妈，等她结婚，你肯定能去捞好处的。”

    凌初夏并不知道杨玉姐妹两个在编排她以后的彩礼钱，她一回到家就开始准备第二锅串串了。

    因为比昨天熟练的关系，这一锅串串比昨天的还香，凌奶奶还用串串的汤煮了挂面，吃得两个人红光满面。

    到了下午，凌初夏就去旧货店那边取自己预定的二手三轮车和二手桌椅。

    车子确实有点旧了，不过零部件都是好的，冯老板出售前还送去修车摊换过车胎。

    凌初夏高高兴兴付了钱，在冯老板的指导下在路边练了几圈，就掌握了骑三轮车的方法。

    “小凌，东西买回去了，真要摆摊啊？”冯老板说：“这条街上都是认识的人，到时候肯定很多人来看热闹的，你不怕丢脸啊。”

    十七八岁的读书娃，哪能真的拉下脸面在街边摆摊呢？

    凌初夏却认真道：“人越多越好，那样生意才红火。我后天下午过来试营业，到时候请冯老板尝尝我的手艺。”

    在家准备了两天，凌初夏把三轮车擦洗得干干净净，到试营业的当天下午，她就骑着三轮车出发了。

    凌奶奶不放心，一定要跟过去看看。

    到了摆摊的地方，因为太阳已经西斜了，所以阴凉处比较多，凌初夏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把桌椅在车旁摆好，竖起汪老师帮她写的大招牌，就这样开张营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