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偷手表，大的偷钱，果然是一家人呢。

    凌初夏站起来，朗声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不就是想把我赶出去吗？后头的平房不是都准备好了吗？我可以搬过去，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你还敢提条件？你有什么资格提条件？”杨玉也不跟邻居吵架了，转头恶狠狠看向凌初夏。

    凌初夏不紧不慢道：“我当然有资格，第一，我是未成年人，在我成年之前，监护人有法律责任跟义务抚养我。”

    这话一出，走廊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杨玉跟凌大军都是初中毕业，文化不高，这会儿一听凌初夏说到“法律责任”四个字，当下就有些懵。

    不过杨玉反应快，她立刻道：“你别瞎咋呼，什么责任不责任，我当年十几岁就下乡自己养活自己了……”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如果你们尽不到抚养孩子的责任，我会去找你们厂长跟派出所理论，说你们遗弃小孩。到时候会出什么事，后果你自负。”凌初夏慢条斯理地说道。

    杨玉最怕的就是丢饭碗，所以她的脸都气成了猪肝色，但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倒是凌大军突然问道：“那你要提什么条件？”

    “第一，把我从那边带过来的钱还给我。第二，我自己带过来的东西我要全部带走，一根针也不能少。第三，我虽然搬出去住了，但你们依旧有抚养我的义务，在我成年前，你们必须给我足够的生活费和学费。第四，到我成年那一天，凌大军先生要跟我去派出所，把我的户口单独分出来。”

    杨玉面色大变：“什么钱？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从那边出来，哪里带钱了？你少胡扯！”

    “这件冬衣的内袋里，缝着我多年攒下来的压岁钱，因为是从小攒到大的，所以上面有我做的记号，也就是钱上有证据，你想抵赖也没用。之前，凌小双偷我的手表，我可以算了。你在图书馆无缘无故把我打成脑震荡，我也可以算了。但那些钱我要拿来读书跟活命，所以，如果你不还给我，我现在就去报警。你已经在派出所有了记录，现在再多一条盗窃罪，你觉得工厂会不会开除你？”凌初夏的语气非常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杨玉立刻尖叫起来，用各种不堪入目的词语来咒骂凌初夏，说她心肠狠毒，所以凌浩然夫妇才不要她。

    围观邻居无不哗然，都没想到杨玉能坏成这样。

    凌大军忽然一伸手，按住了杨玉的肩膀：“把钱还给她。”

    “什么？凌大军你疯了吗？”

    “把钱还给她，以后咱们跟她就没关系了。”凌大军说：“这不是你想要的吗？现在她自己愿意，就别再添麻烦了。钱给她，让她搬出去。”

    凌大军不喜欢凌初夏，就算亲子鉴定说这是自己的孩子，但他还是想念那个知冷知热的凌小曼。

    说完，凌大军又转头对凌初夏说：“我们没有偷你的钱，是怕你弄丢了，才帮你收起来的。现在，我让你妈拿出来给你。”

    凌初夏在心里冷笑一声，平时只看杨玉张牙舞爪，没想到凌大军才是个厉害角色。

    第8章 终于可以搬出去了

    “我的钱缝在衣服的内袋里，衣服放在大包的最下面，我倒是想知道，如果家里不进贼，这些钱要怎么弄丢了。”凌初夏平静地说道。

    凌大军表情不变，开始转移话题：“杨玉，把钱拿给凌初夏，既然她不用我们帮她收着，那以后她的钱丢不丢，也跟咱们无关。咱们一片好意，别人不领情，我们也没办法。”

    人群中，不知道是几楼的一个小青年突然吹了一声很响亮的口哨，然后嬉皮笑脸道：“今天可真是长见识了，趁孩子不在家，把孩子的东西搜了个干净，还把缝好的钱偷走了，最后居然能变成一片好意。真是了不起，我可得跟凌叔叔好好学学。”

    “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你小子怕是学不来的。”

    “就是啊，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我今天也是长见识了。没想到老凌平时老实巴交的，出了事居然这么出息，厉害啊厉害。”

    ……

    邻居们议论纷纷，杨玉已经气得脑袋冒烟了，但凌大军始终面不改色站在那里，还平静地让杨玉进去拿钱。

    杨玉忍气吞声进去拿了钱，然后一把甩在了凌初夏的面前。

    她原本是想把钱砸在凌初夏的脸上的，但奈何这些钱都是旧钱，一把这么扬过来顿时失去了威力，最后在凌初夏的脚底下散落开来。

    凌初夏没看一眼地上的钞票，转身朝外走。

    凌大军觉得不对劲，立刻拉住她的手臂：“做什么去？”

    “去派出所。”凌初夏看上去屈辱极了，“偷了我的钱，你们强词夺理就算了，现在连还钱也要侮辱人，你们以为自己是谁？我命不好，生下来就被医院弄错了，现在养父母不要我，亲生的爹妈也这样对我！我虽然只是一个未成年人，但我相信国家相信警察，一定会给我一个公平公正！”

    这话刚说完，就听见邻居们纷纷声援。

    “没错！老凌家这也太欺负人了！”

    “一个还在读书的娃娃，说赶走就赶走，说偷钱就偷钱，现在还侮辱人！凌大军跟杨玉也太不是东西了！”

    “凌初夏啊，我们支持你，走，陪你去派出所！”

    凌大军倒是真的能忍，不管邻居说什么，他始终抓着凌初夏的手臂不放：“我帮你把钱捡起来，我们绝对没有想要侮辱人的意思，你年纪小不懂事，不要这么冲动。”

    凌初夏冷笑一声：“我年纪小不懂事？那你们把年纪小不懂事的孩子赶出家门，就不怕孩子出事吗？”

    凌大军皱起眉头：“初夏啊，你刚刚回来，家里就闹成了这样，再继续住在一起，只会引起更大的麻烦。而且，不到一年你就要成年了，成年以后，我们就没有抚养你的义务了。你早点出去培养一下独立，也是好事。后面的房子虽然破旧，但住在厂里，安全还是能保障的。我也可以跟你保证，会把房子修缮一下。”

    凌初夏说：“好，房子必须修缮到我可以居住的程度，另外，里面的家具怎么办？”

    “我帮你弄齐桌子椅子跟床，再多的，我也没办法了。”凌大军道。

    凌初夏勉强接受，凌大军便蹲下去把钱全都捡起来，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交给了凌初夏。

    凌初夏认认真真点了两遍钱，确定数目没有问题，才点点头。

    凌大军说：“这么多人都在，这些钱数目没有问题，之后再出事，就跟我们无关了。”

    凌初夏幽幽道：“你口口声声说之后出事之后出事，是想等我住进后面的房子后，再趁机偷走吗？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这样想的！我一会儿就去派出所做个登记，如果之后我的钱不见了，第一个有嫌疑的就是你们！”

    凌大军被反将一军，登时张口结舌站在那儿。

    凌初夏达到了目的，也懒得继续纠缠，就说：“我知道你们不放心我，我也不放心你们。这样吧，我们写个保证书，找厂里品德高尚的人来做个见证，签字按手印。我可以保证从我搬出去的那一刻开始，就跟你们凌家再无瓜葛，我出了事不找你们，你们出了事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那还等什么？凌大军，去找二楼的汪老师，请他帮咱们做见证！赶紧的！”杨玉推了凌大军一下，生怕晚了一秒凌初夏就会反悔。

    凌初夏说：“一个人可能不够做见证，至少三个人吧。”

    这样不怕抵赖。

    杨玉当下就在家属楼里找了三个比较有文化、也比较受人尊重的见证人出来。

    二楼的汪老师就是其中一员，他听完前因后果后，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凌初夏，有些迟疑地问道：“孩子，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虽然明年你就成年了，但你还要考大学，还要继续读书的……”

    凌初夏说：“我想清楚了，人只要坚强不屈，总能活下去的。”

    汪老师叹口气，便亲手帮他们写下了保证书。

    “好了，在凌初夏成年之前，凌大军应给凌初夏每月……多少钱的生活费比较合适？”汪老师抬头看凌大军。

    凌大军一脸犹豫，杨玉说：“还要什么生活费？她手里那么多钱，还不够她生活的吗？”

    凌初夏说：“那就麻烦汪老师写上去，凌大军跟杨玉两人拒绝抚养凌初夏这个未成年人，相应的，在二人退休丧失劳动能力后，凌初夏也拒绝支付二人的赡养费用。”

    她早就料到杨玉不会愿意给抚养费，那相应的，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在保证书写上不给赡养费了。

    当然了，法律上这样的保证书是没有效应的，等杨玉年老后，凌初夏一样要赡养他们，她要写这张保证书，主要是为了免除做买卖之后的一些麻烦。

    杨玉笑了：“就你这样的东西，以后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还赡养呢？别笑死人了！我告诉你，我有三个子女，哪个都比你强一百倍，你歇着吧！”

    汪老师严肃道：“凌大军，再怎么说也是亲生孩子，何况孩子还在读书，你们做事情也别太绝了。”

    杨玉叫道：“我们没钱！”

    凌初夏说：“汪老师，没关系，就这样写上去吧。反正我快成年了，我会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

    围观邻居又爆发出一阵嘲笑声跟嘘声，个个都说没想到凌大军是这么坏的人。

    保证书写好了，汪老师又帮着誊抄了一份，然后两边签了字按了手印，三位见证人也照样签名作证。

    凌初夏把自己的那一份收好，汪老师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过来找我，我们家就一个孩子，再多你一份口粮也不怕的。”

    其他一些热心仗义的邻居也纷纷表示可以让凌初夏来自己家里吃饭。

    凌初夏一一对他们鞠躬感谢，然后直起身眼含泪光道：“谢谢叔叔阿姨们的好意，可我已经十七岁了，就算父母不要我、不养我，我也不能总是依赖别人。我会想办法自己养活自己，打零工也好，要饭也好，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谢谢你们！”

    “好孩子啊，真是好孩子！”

    杨玉气得暴跳如雷：“好个屁，我当年十几岁就下乡干农活，她都十七岁了还要别人养？要不要脸啊？”

    “你才不要脸呢！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养！”刘阿姨骂了回去。

    见邻居们群起攻击，凌大军拉住杨玉：“别惹事儿，你进屋吧。”

    汪老师说：“那现在怎么办？后头的房子还没修缮好。要不然，初夏去我家跟我女儿挤个几天吧。”

    凌初夏道了谢，说：“不用了，房子再破，总是一个栖身之地，我现在就搬过去。”

    凌大军巴不得凌初夏赶快走人，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把屋子的钥匙交给凌初夏：“家具得等几天。”

    “我可以自己买旧家具，买好以后我会带着收据过来找你要钱。”说完，凌初夏就去拎自己的大包。

    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搬出去，凌初夏心里高兴极了，但碍于目前还在演戏，所以只能强压下兴奋的心情，低着头做出一副哀伤的表情。

    第9章 好吃吗

    汪老师跟刘阿姨等热心邻居一起，把凌初夏的东西搬去了家属楼后面的破房子。

    这一排破房子很是有些年头了，杨玉找关系弄来的那一间在从左数第四间，十平米的大小，就一间房。

    屋子是长方形的格局，前面有一扇木门，门边两扇窗，后面也有两扇窗，因此采光还不错。

    就是上厕所得去不远处的公共厕所，晚上只能用痰盂。

    屋子里空空荡荡，但还算干净，地上只有几张废纸，墙面上也贴了一些旧报纸，看着不算太心酸。

    反正凌初夏又不会一直住在这儿，等赚到钱就可以搬走了。

    刘阿姨倒是挺心酸的，她说：“床都没有一张，你今天晚上怎么住啊？”

    凌初夏笑着说：“时间还早，我去菜市场那边的旧货店买一张，请人帮我送回来。”

    汪老师说：“旧货店不帮人送货，我去借一辆三轮车，跟你一起去吧。”

    没想到汪老师这个人心肠这么好，凌初夏欣然接受了好意，道：“那就麻烦汪老师了，以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叔叔阿姨们一定要跟我说。”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凌初夏作为高中生一个人生活，肯定是要跟这些热心肠的邻居们打好关系的。

    刘阿姨笑着说：“你一个小孩子，好好照顾自己就行了，我们不用你帮忙。”

    凌初夏也没反驳，把几包行李在屋子里放好后，就跟着汪老师去买旧家具了。

    旧货店的人认识汪老师，有他在，不需要凌初夏出来讲价，店主自动给了一个很优惠的价格。

    凌初夏买了一张一米二的木板床、一张四四方方的餐桌、两把木椅子跟一个有些年代的旧衣柜，老板见她买的多，还送了她一个小竹椅子，看上去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