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范姨娘跪在地上，顾不得雪地中的风寒，不住的在青石阶上磕着头，“老夫人饶命啊！”

    “老夫人，是妾身错了妾身不敢了。”

    陆周氏已然没了耐心，“还愣着做什么！”

    “还不快将姨娘拉走，明日便遣送到东庄的庄子里面，这辈子不得擅出！”

    范姨娘哭闹的声音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寒风之中。

    林安和王婆子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了，却还在苦苦的哀求着，“老夫人，奴才……奴才明明是亲眼瞧见了的……您……您不要听信……”

    “林安，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不知悔改？”一直沉默的陆成萱总算是出了声，声音冷的发寒，“还想着冤枉我？”

    “是当真不怕死？”

    其他下人们见陆成萱开口，已经止住了对王婆子和林安的毒打，四周静的只剩下了两人的哀痛声。

    陆成萱目光如炬，“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没有必要非要和我过不去。”

    “况且，我也不相信你个下人竟然敢有如此大的胆子陷害堂堂陆家小姐，背后定然是有人指使的，你若是现在肯说出实话，我会在老夫人的面前替你求情，对你从轻发落，不然，这个罪名，足够让你丧命！”

    林安忍着身上的疼，眼睛慌乱的转着，被打的疼的快要昏过去的王婆子，在听到了陆成萱的话之后也强忍着睁开眼睛。

    为什么？

    谁能来告诉他们到底是为什么？

    陆成萱怀中抱着的包袱中装的明明是蜀绣水草坐屏，为什么打开之后就变成了锦缎和散着的丝线？？

    她可是亲眼见到过的，还摸过，林安也确定过！

    是她们眼花了，还是产生幻觉了。

    她们更仇恨陆成萱，看着陆成萱这般处事不惊的眼神，分明是提前就知道了这陷阱，她还能如此淡然的前来赴约，一步一步的引得他们跳入了陷阱！！！

    “有些话，到底该不该说，你可要想的仔细了，现在不说，怕是永远都不会再有那个机会了！”

    “我觉得林安你有一句话说的是很对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前提是，你要有命去享受才是，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陆成萱脸上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可这说出来的话冷若冰霜，更戳到了林安和王婆子的心坎处。

    事到如今，他们怎么会不懂这其中的严重性。

    若供出来幕后主使，最多是会被责罚，可若不供出来，那便是要罪名尽数自己承担了……

    但……

    想起来那人的眼神威胁，林安就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他不敢说实话。

    不说实话是死。

    说出来实话是会生不如死了。

    他曾经亲眼见过赵祗云是如何收拾了背叛她的人，也是如此的三九严冬之日，那想要背着她偷爬陆元成床的丫鬟被扒光了衣服推在雪地中用藤条抽打，鲜血流出会冻结，她便派人拿了辣椒油迎头浇下。

    又疼又冷又辣，最后生生的逼的那丫鬟撞墙自尽才算完。

    林安内心痛苦纠结，陆成萱看出来了他的犹豫，再度开口诱导，“若你们肯说实话，我敢保证，绝对不会有人伤害你们两个人的性命，老夫人也会全力的护你们的周全！”

    这才是重点。

    两个下人的性命，要了也没什么用，重要的是背后的赵祗云牵扯出来。

    届时，陆周氏便有十足的借口收拾赵祗云了，就算是陆元成护着也不成！

    林安的脸上已经有了动容，眼神也开始变得迷茫了起来，瞥着陆成萱身后的松树便开始呢喃出来，“夫人，夫人……您可要救命啊！”

    “救救奴才吧，奴才全都是……”

    一旁的朱玉却突然上前厉声呵斥，“好你个林安，连我都差点被你给欺骗到了，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还敢诬陷府中小姐！”

    “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话，我们夫人是最为公正的人，你若敢信口开河，就算老夫人不收拾你，我们夫人也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林安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王婆子更是内心泪流成河，含恨的闭上眼睛，抢着承认错误，“是我！”

    “是我见五小姐的嫁妆丰厚想要据为己有，财迷心窍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如此，林安是不知情的，他只当是我在红梅院受了委屈一心想要替我出气才会冤枉五小姐的！”

    “都是奴才的错，还请老夫人饶命，绕过林安吧，他不过是想要替我这个做母亲的讨回公道啊！”

    林安的眼神越来模糊，更好像浑然忘记自己身上的伤痛一般，倏地从地上站起来，向着身后的松树扑了过去，“大夫人……救命啊！”

    朱玉面带急色，一巴掌抽在了林安的脸上，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来的木棍更是直接劈上了林安的后颈。

    “你这奴才，鬼了心窍了！”

    “那哪里是什么大夫人，那分明是颗松树！”朱玉反应极快的跪在了陆周氏的面前，“老夫人，看着林安折磨样，怕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才会乱了心智，想来也是因为如此来冤枉了五小姐。”

    “奴婢为刚刚的莽撞向五小姐道歉，还请老夫人一定要好好责罚这对母子！”

    翠果特意给林安擦了药，现在刚好到了药效发作的时候，不想朱玉竟然更加干脆利落，把林安打昏阻止他的胡言乱语，着实让陆成萱意外。

    这也是……赵祗云调教出来的？

    陆周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朱玉暗自松了一口气。

    陆成萱目光一沉，看来是真的问不出什么了，再盘算也不过是在浪费时间了，瞥了一眼王嬷嬷。

    王嬷嬷便会意的点着头。

    “身为红梅院的奴才，却吃里扒外的冤枉自己的主子偷窃，我看你是存了不轨的心思才对，还有你，身为府中采买管事，竟然敢敲诈府中的小姐，不管因为什么，你们两人诬陷陆家小姐是真，都断然不能容你们了！”

    “来人，还不快将这两个人处置了带走！”

    血迹沾染在深冬皑皑白雪之上格外的刺眼，喧闹也在王婆子和林安断了气之后彻底了解。

    很快的便有人来打扫这一番狼藉。

    陆周氏又被人群簇拥的迎回了梨佟院，王嬷嬷留在原地安抚道，“五小姐，真的对不住了，今日的事情让您受惊了。”

    另一边却是压低着声音的说道，“还是五小姐聪慧，今日才能赢得如此漂亮，虽然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效果绊倒大夫人，但这个结果老夫人却是已经很满意了。”

    “相信五小姐从今以后老夫人这颗大树算是靠的牢固了！”

    陆成萱淡然的笑了笑，“多谢王嬷嬷的帮忙了。”

    “不客气，互利互惠的事情，老夫人那还需要人照顾，老奴便先回去了！”王嬷嬷躬身，也快速的指挥着丫鬟奴才们离去。

    剩下的事情，自然有陆周氏出手解决，就用不着自己操心了。

    范姨娘因着养育了陆成瑶，也算是陆家半个血脉，倒是不会丢了性命，但陆周氏也不会想再陆家再见到她了。

    怕是打发到了乡下庄子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又因为林安的犯错死去而倒出空位，相信陆周氏会直接安排去自己的亲信，赵祗云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却也是大伤元气的。

    ——

    假山石后面。

    “真是没用！”

    “都已经替她安排好了一切，我做了那么多让步，竟然还没能收拾了陆成萱，废物，都是废物！”

    赵祗云咬牙切齿，身体恨恨的发抖，若非乔慧拦着，怕是早就冲了出去了。

    乔慧目光凝重的看着骤然出现的王嬷嬷和陆成萱，转身对着身后的赵祗云说道，“夫人，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现在这种情况，即便是您出现也无济于事，五小姐已经做了十成的把握，这次是咱们栽了！”

    “左右这件事情是范姨娘一手策划的，和您没有半点关系，可您若这个时候出现了，那便说不清楚了。”

    乔慧一字一句说的郑重，更是替赵祗云分析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这一次交手，的确是她们低估了陆成萱。

    “好一个陆成萱，我算是真的小看她了！”

    赵祗云眼眸泛起一层薄怒，冷眼的看着陆成萱和范氏，甩袖离开。

    乔慧目光悠悠，望着陆成萱紧皱的眉头更深了。

    不只是赵祗云小看了她，就连乔慧也轻敌了。

    初见的时候，她便觉得这陆成萱并不简单，没想到她的心智和计谋竟然高出了自己预想的太多，险些栽了跟头。

    乔慧思来想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为了多一重保障，她去寻了范氏过来做这件事，若是成功了，范氏的功劳也归于赵祗云管理后宅有方，若是被反咬一口，那也是陆成萱和范氏之间的纠纷，脏水泼不到赵祗云的身上。

    幸好陆成灏没有多做纠缠，她还来得及去寻了赵祗云回来，关键时刻让赵祗云及时收手，又嘱咐了朱玉在一旁见机行事，不然，怕是此刻被陆周氏责罚的，便不是范氏了。

    打从祠堂出来之后，陆成萱的诸多变数便吸引了她的注意，从前懦弱隐忍的性格，怎么可能在朝夕之间性情大变？

    莫非也是同她一样？

    并非是敏感，而是陆成萱的诸多反应实在是反常的让人无法解释。

    乔慧脸色阴沉，眸光狠辣，不管陆成萱是和身份背景，只要她想和赵祗云作对，她都绝对不会容忍！

    留在原地的陆成萱只觉得背后有一道凛冽目光正在盯着自己，寒意逼人，可是等着她回头张望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陆成萱将地上被推散的包袱捡起来，又重新包裹好递到了清莲的怀中。

    “拿着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清莲点了点头，同陆成萱路上闲说着话，“小姐，您说，王婆子是大夫人的人，林安也是在替大夫人办事，为何到了最后，反而成了范姨娘出面了？”

    清莲心中很是不解。

    陆成萱筹谋许久，赔上了诸多的银子还有绣品才换来今日的棋局，倒是没有想着彻底击败赵祗云，可怎么也会狠狠的打压一番。

    不想事情临到了关键的时候，竟然突然来了大反转。

    赵祗云最多落了个管教不严的罪名，是范氏在背后兴风作浪，受到惩处，是林安和王婆子财迷心窍，到跟赵祗云没有直接的关系了。

    陆成萱目光沉重，声音忧虑，“据翠果所说，赵祗云已经出门了，怕是人也到了后门不远，只不过为何没有亲自出面，而是换成了范氏……”

    “这其中该是有些变故的吧。”

    陆成萱声音一顿，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来一个名字。

    乔慧……

    是了。

    赵祗云虽然比陆周氏技高一筹，可却绝对没有这么深的心智。

    她已经相信陆成萱造成的假象，也落了网，却能在临收网之前摘清楚自己，这其中一定少不了别人的帮忙。

    而她身边的亲信，崔妈妈早就被陆周氏处置了，朱玉和其他的丫头更是年轻不够沉稳，唯独乔慧……

    陆成萱和她的数次见面，都觉得她沉着冷静，为人处世又很懂得周全，笑容挂在唇角，眼神却闪烁着精明，那般锐利的目光似乎能穿透肉身直接看穿人的本心。

    陆成萱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是有过何等经历的人，才会对人性琢磨的如此透彻。

    看来是遇到对手了，也好，否则若赵祗云这么容易被打发了，还真的是让人瞧不起啊。

    不只是瞧不起赵祗云，更瞧不起宁绾和宁家。

    想开之后，陆成萱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望着青石小路两边的冬青，时值隆冬，草背枯黄，又被一层碎雪覆盖，全然没了当初的模样，可那碎雪枯黄之下掩盖的却是来年春日的生机。

    “清莲，以后陆家便有更精彩的好戏可以看了。”陆成萱声音凝重，清莲似懂非懂。

    人生在世，报仇最重要，可难得的也是棋逢对手。

    乔慧，激起了陆成萱的斗志。

    “即便没能一次性将赵祗云扳倒，也是让她伤了元气的，林安这颗棋子废了，怕是她在府中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很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