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林易回头一看,夜色之中,苏雪正如鬼魅一般站在他爬过的身后,尤其那张实在恐怖的脸,任何正常人见了恐怕都要心惊胆颤,“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苏雪一脸迷茫,提了提手里的衣桶,“刚才我去收衣服,上了岸就看到你能动弹了,于是,就跟在你后面!”
林易苦笑,无泪,“女侠,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想要帮你!”苏雪弯腰,想要扶起林易,却被林易一手拨开,苏雪那迟钝的反应也终于感觉到了林易的敌意,心中幽怨,“我的样子,真的就那么吓人么!”
“不是吓人,”林易脱口而出,“是连鬼都能吓到!”
“我知道了!”苏雪眼中闪光,强颜一笑,手下一用力,直接将林易拖了起来,“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不能把你丢在这里!”说着,苏雪双臂一横,便将林易整个抱在怀中,左手中还提着那桶带水的衣物,加起来恐有一百公斤,对于一般十七八岁的女孩来说,简直无法想象,可苏雪自幼臂力过人,又整ri干这些苦活,所以,并不显得费力。
“我去!”闻到苏雪身上那咸菜般地味道,林易觉得自己的鼻子已经完了,
受不了了!一想到被一个丑女抱在怀里,林易就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倒霉!林易唉声叹气了好一阵,终于忍不住大叫道:“你个丑八怪,快把我放下……像你这么丑又这么蠢这么暴力的女孩活该没人要……为什么我这么倒霉……”
林易故意骂骂咧咧了半天,说得话越来越难听,无非就是想激怒苏雪,把他放了,他根本不想再多看一眼。
可苏雪的脾气似乎出奇的好,只是默默向前走着,连一个字都没有还口,没有人能猜透,那颗掩盖在尘土下的心中,是什么想法!
“啪!”林易心中正盘算着还有什么办法,一滴滚烫的泪珠直直拍打在他的脸上,珍珠般地向下滑动。
本来已经到了嗓子眼的骂语,被林易硬生生咽了回去,夜色之中,他已经丝毫看不清苏雪的脸,似乎简简单单的黑暗,便将一切丑陋遮去。
“原来,她的眼泪也是滚烫的!”林易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你……哭了?”林易想了想,试探道,“是不是因为……我骂你丑!”
苏雪沉默,只是脚下明显踉跄了一下。
“我明白!”苏雪轻轻抽噎了一下,吐气道:“这里,每天都会有人被杀死,被害死,被野兽咬死,而我,虽然只是一个又丑又傻的女孩,可我不想让他们死,我想救他们,想让每个人都开开心心的,没有互相伤害,更没有杀戮!”
林易无语,心里五味杂陈不知何是滋味,一个童话般的梦想,他没有资格评判,这世上也没有一个人能够评判!
“可是,我谁也救不了,谁也帮不了,那种感觉,没人明白!”苏雪苦笑一声,放下木桶,抱着林易,在那座桥上停了下来,守望着这茫茫夜空,“很小的时候,我有好多朋友,她们整天夸我长得漂亮,各种羡慕妒忌,还有一个小女孩每次见到我都哭,说没我长得好看,很是伤心。后来我想,我不能让她们伤心,我要让她们开心,可是,要怎么样让她们开心呢,那就让她们觉得自己漂亮,漂亮了,也就开心了。于是,那年冬天,我偷偷拿着刀,在自己的脸上重重划了几个血口,然后站到冰天雪地里冻了整整一天,从此,我的脸就变成了这样,冬天成疮,夏天结疤痕,我变丑了,可是她们也变了,每次见到我,就打我骂我,说我是最丑的丑八怪,真该去死……”
苏雪慢慢回忆着,嘴角不知不觉浮起莫名的笑意,好似在想多么幸福的过去。
“你……”林易心头一颤,感叹于苏雪的强大心灵,突然间,觉得苏雪身上的汗味也没难闻了,“你,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些?”
“因为,从来就没有人理我!”苏雪微微一笑,扯动着脸上的冻疮有些疼痛,“只有你,肯听我讲!”
“那是因为,我根本跑不了!”林易接口道。
“呵呵……”苏雪毫不在意,“我以为这辈子谁都救不了,可是今天,我很开心,我和雪儿救了你,那么就绝不会让你再去白白送死。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吧!”
“呃!”林易自然感受的到,苏雪是满心的真诚,他就是再无耻,也总不能将别人的真诚践踏在地,“你很天真,真的,很天真……”
“天真?”苏雪歪着脑袋想了想,“不还是傻喽!”
“你家到底在哪啊?”林易赶紧转移话题,“远不远?”
“嗯……不远!”苏雪重新提起衣桶,向着镇中走去。
过了西桥,这里还远不是镇中心,所以房屋显得十分稀少,也没有什么富贵华丽之处,好的有三四层高的土砖楼,简陋点的,一间草屋足矣!
而苏雪的家便是一处不大不小的院子,篱笆围起,几间土层平房,普通无奇。
“爹去打猎了,应该还没有回来!”苏雪从门口偷偷向院里瞧了瞧,喜道:“这样就更方便了!”
“你们家都有什么人啊?”林易不禁问道。
“我,我爹!”
“那你娘?”
苏雪沉默了一下,才道:“我是我爹从雪地里捡来的,没有娘!”
“啊!”林易哑然。
“今天晚上你就住在这里!”苏雪将林易轻轻放下,指了指墙角。
“哪里?”林易好奇地转头,只见墙角里搭建着一个简陋的棚子,只有半人之高,黑乎乎的,让林易一下就想到了自己家里的狗窝,不由怒从心起,“你……你也太侮辱人了吧,让我住这种狗窝,那我宁肯睡到大街上去……”
苏雪倒是十分淡定,莞尔一笑,“这狗窝,我已经睡了十年,七岁开始,挺舒服!”
看着面前的黑洞,听到苏雪的解释,林易又是一呆,怒气也是一扫而空,乖乖爬了进去,里面倒是被褥齐全,也没有什么不堪的味道,只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你爹为什么……让你睡这里啊,不是有大房子吗?”林易琢磨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道。
“爹一辈子没有娶妻,捡我回家后就一直很疼我,直到那一天我自己把自己毁了容,爹生气地打了我好几次,就把我从屋里赶了出来,说是我给他丢脸了!”苏雪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地像是在讲他人的事情。
“那你恨他吗?”林易继续八卦起来。
“爹救了我,养了我,就算他把我杀了,我也没有什么恨的理由!”苏雪笑答道。
“你……厉害!”林易已经实在找不到可以形容这女孩的词汇了。
“待会爹回来了,你千万不要出声,老实躺着,他不会发现你的!”苏雪嘱咐道。
“哦!”林易答应,“我就装个死人!”
“我去整理一下这些衣服,明天还要洗出来!”苏雪提起木桶进了屋。
林易躺倒在地,只觉得造化弄人,天意难寻,现在的他,完全就像是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对这世界一无所知,甚至这具肉身先前的记忆,也根本没有科学地传给他,至于这年轻人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被扔到冰天雪地中,林易也无从得知,他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生命,注定已经步入了另一条轨道。
“吱……“篱笆门被猛然推开,林易探头看去,依稀可见一个壮汉,后背上搭着什么,急匆匆走进院子。
“爹!”苏雪怯怯叫了一声,“那些衣服,我没有洗完!”
“没事,爹今天高兴!”汉子哈哈一笑,将背上的东西放倒在地,但见一身银白se,躺在地上不停抽搐,赫然便是刚刚背回林易的那匹银狼。
“雪儿!”苏雪的脑袋顿时轰响一声,扑了上去,只见银狼浑身都是血迹,尤其两只前爪上,竟是被两根铁钩直接刺穿,连接着整条铁链被汉子抓在手中,除非银狼是自己咬断前爪,否则根本是逃不了的。
“爹!你……你怎么……”苏雪已经完全语无伦次了。
“哈哈……”汉子一脸的得意,“老子忙了一天,一无所获,本以为今天倒霉,没想到刚刚回来的时候,正碰到十几个人在深林外围堵这只银狼,你爹我自然不能错过,直接抓回家来,要知道,这银狼可是十分罕有,定然能卖出不小的价钱!”说着,汉子激动地两眼发红。
“爹,求求你,放了它吧!”苏雪扑通就跪在了汉子身前,“它这么可怜,从来没有害过人,更没有杀过人,求求爹发发善心……”
苏雪话还没说完,就被汉子一脚踹飞了出去,“你个熊玩意,懂个屁,这银狼的价钱可是普通猎物的几十倍,岂是你一句话就能放的!”
汉子抓住银狼,直接提到了柴房中,将铁链拴在柱子上,出来反手插上了门,见苏雪依然跪在院子里,汉子气就不打一次来,怒道:“我告诉你,给我看好它,要是跑了,老子就把你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