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的弟子,在哭哭啼啼地哀悼他们的掌教大人。黎山老母在指挥大伙对赢勾进行最后一击。
乱糟糟闹哄哄的。
林三生没有去理会这一切,他的目光,始终定格在赢勾的那只独眼上。赢勾也在看着他。
林三生突然抬起双手,冲他深深地拜了一拜,朗声说道:“这一拜,不为别的,只为你的大义!”
大义,什么是大义?
赢勾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没读过书上过学,什么都不懂,所做的一切,只是凭着本能而已。就在最后的一刻,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兄弟,就是兄弟,不管他对自己做出什么,他永远是自己的弟弟。
赢勾放弃了挣扎,仰天狂笑着,失去修为的他,在众人的围攻之下,缓缓坠落在了深坑里……
身体在融化,连意识也模糊了。不断升腾起来的地气,挡住了他的视线,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恍惚之间,赢勾看到了后卿,从白雾深处缓缓走来。
“兄弟……”
赢勾朝他伸出手,想要去拉他,结果后卿转身往白雾深处走了,赢勾立刻追了上去,在白雾里穿行了一会,眼前霍然开朗。
天上电闪雷鸣,雷雨交加,地上……根本没有地,只是一座小山,孤独地耸立在汪洋大海之中,狂风吹过,掀起一通黑色的巨浪,打在这座小山上,有各种各样的生灵,被海水带到了山坡上,顺着山坡往上爬。
山上,站着一个赤身果体的男子,一身黝黑,赤手空拳地阻挡着这些生灵,用拳头砸,用脚踢,用双手撕开……没有一个生灵能冲得上来。
男子不知疲倦地战斗着,那些被他杀死的生灵的尸体和血肉,都被他给吞了,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强大,但又不知道自己除了这件事,还能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这是哪儿。
“你在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发出了一串音符,但是男子却能够听懂,这是他自己天生就会的一种语言,就像是同类动物生下来就会用特殊的声音来交流,不需要任何学习。
男子回过头,看到了一个人。那是他们生命中第一次相见。男子看见对方比自己瘦一点,也矮一点,但是没有自己那么黑,细皮嫩肉的,从他身上传来的气息,让男子知道他们是同类。
“我……这么生灵想要吃掉父亲的遗骸,我要保护父亲。”
瘦男子沉思了一下,道:“我来帮你。”
就这样,男子多了一个同伴,两人轮流守着这座小山,杀死并吞掉任何试图上岸的生灵,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后来洪水退却,地面显露出来,他们才知道小山下面,是一座巨大的山峰。
再没有什么生灵上山来了。
他们来到山顶,去参拜了他们的父亲,那个身材巨大的男子,他就站在山顶,巍峨高大,自己也像是一座山,他死了已经不知道多久了,但是始终站在山顶,屹立不倒。
“这就是我们的父亲,”男子望着这座山一般高大的男人,喃喃说道,“我有一些记忆,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是被一个妖精害死的,我不知道妖精是什么,但是依稀记得好像是一种生灵。”
瘦男子点点头,说道:“我也记得一些。”
男子转头看着他,道:“那我们就是兄弟,我比你先生出来,我是哥哥。”
瘦男子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千万年的缘分,从这一笑开始。
这时候,他们听见父亲脚下传来了一声呻吟,于是一起过去看,在父亲遗骸的脚下,有一处深潭,里面流淌的全是父亲的血。
一个姑娘,侧身蜷缩在潭水边,浑身都是透明的,吹弹即破。
两人上前把她救起来,她身上散发出的气味,让他们知道,她也是同类,而且是骨血至亲。
“我好冷……”姑娘十分虚弱地说道。
男子很想抱住她,给她温暖,但是瘦男子已经把她抱在了怀里。
“我能感觉到,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你们,应该是我的哥哥。”姑娘看看他们,笑起来。
男子至今仍然记得,那是她第一次笑,笑得很好看,动人心魄。
自己有一个弟弟,还有了一个妹妹。这很好。总算不用再孤独了。
之后的日子,他们三个整天在一起,守着父亲的尸体,姑娘每天泡在父亲的血水里,皮肤也一点点变得红润起来,身体变得饱满。他们三个各自都拥有父亲的一些记忆,凑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他们知道了有关父亲的一切,还有他们三人的由来,知道了他们是“僵尸”,是有别于世上其余生灵的一种特殊形态的生命。
他们在父亲尸体的脚下守了很久,但是再没有新的兄弟姐妹被“生”出来。
凭着记忆,他们学会了最本能的修炼方式,靠着父亲的血,没日没夜地修炼,那些没有被吸收的血液,流到山下去,滋生出了无数的跟他们一样的生灵,不过,他们是尸血与浊气混合的产物,不像他们体内流淌着最纯粹的尸血,所以是他们的仆从而不是兄弟。
再后来,父亲的尸体逐渐僵硬,变得好像山岩一样,也不再有尸血流淌出来,他们三人合力创造了一个结界,将父亲的尸体保护起来,又派了很多僵尸在附近看守,然后他们去了人间……
在人间,他们学会了很多很多东西,就算是最不喜欢学东西的男子,千百年下来,也积累了很多人间的知识。他们掌握了人类的语言,学习了他们的文明,并且为三人分别取了名字。
三人的名字,都是瘦男子取的,他管自己叫后卿,管那姑娘叫做女魃,男子也收获了一个名字,叫做赢勾。
他们的名字,没有任何典故,都是后卿自己取的,原因就是区别于人类。
赢勾,从那之后,他就叫赢勾了。
之后,他们在人间寻找到了尸气之源,在一场大战之后,杀死了守护在那里的上古蝾螈,在人间释放尸气,与空气混杂在一起,被人类所吸收,如此一来,人类死亡之后,如果尸体不及时处理,体内尸气堆积,造成尸变,就会成为跟他们一样的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