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启听着林宛孩子般的哭声,听到了那哭声里,饱含的思念、埋怨、愤怒和无奈。心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口中不停地自责道:“宛儿,你别再哭了,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离开你,不应该让自己受伤,不应该让自己遇到危险,不应该让你担心,不应该让你伤心,不应该这么晚才来见你。”
林宛哭了很久,才渐渐停了下来,抽泣着断断续续地道:“你、你不、不该、总、总是、想、想着我,战、战场上,生、生死、存亡,容、容不得、你有、半、半点儿、分心。”
周天启却笑得很开心,学着林宛的样子,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也知道,可、可是,我、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的心。”
林宛见周天启学自己说话,气得狠狠地捶了一下周天启的胸膛,瞪了周天启一眼,别过头去,鼓着腮帮子,不再说话。
周天启捂着胸口,不由皱了一下眉头,咬着牙,半晌没有说话。
林宛觉出一丝异样,突然醒悟到刚才周天启说他受伤了,而且他捂着的地方,正是自己刚才捶打的地方。难道,自己无意中打到了他的伤处?
周天启见林宛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看着自己,不由勾唇一笑,放开捂住胸口的手掌,轻轻地将林宛揽进怀里,柔声道:“我没事儿,我是骗你的。”
林宛顿时松了一口气,嗔了周天启一眼,又气又恨地又捶了他一拳,虽然很轻,却又引来了周天启一声夸张地呼痛声。
随后,周天启轻轻地拍着林宛的后背,低低地道:“宛儿,我没有一刻可以停止想你,我每天晚上都想悄悄地离开营地,偷偷地来看你。可是,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丢下那些追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我不能放下我的责任……”
林宛心中激荡,眼泪又流了下来,低低地回应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
周天启微微一笑,又继续道:“这几日,我夜夜都梦见你,每天晚上都不敢合眼,我知道,我必须来了,哪怕是杀出一条血道来,我也一定要来见你。”
林宛猛地抬起头来,蹙眉看着周天启,担忧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周天启一怔,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道:“没有什么大事儿,你也不必担心。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就不要耽误时间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林宛似乎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拧着眉,直盯着周天启的眼睛,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容分说地去解周天启的衣带,剥开他黑色的外衣,果然看到白色的中衣上,已经渗出了鲜红的血水。
“宛儿,不要……”周天启连忙伸手抓住了林宛的小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林宛怔怔地看着那一片殷红,轻轻地将手挣脱出来,小心翼翼地掀开周天启的衣襟,赫然看到周天启的胸前,有一道两寸长的刀伤。那深深的伤口显然是刚结痂不久,却又因为林宛刚才的捶打,而被完全崩开了,正源源不断地渗出血来。
周天启见林宛的眼睛又红了,急急地安慰道:“宛儿,不疼的,已经快好了,一点儿也不疼……”
林宛心中气闷,冷冷地瞥了周天启一眼,起身下床,从柜子里拿来医药箱,放在床边的方凳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天启,语气冰冷地命令道:“把衣服脱了。”
周天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见林宛正生着气,也不敢再开口了,赶紧依言脱去了自己的上衣。
林宛看着周天启比以前更结实的肩膀和胸膛,心中又是一阵激荡,努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颤抖着手,帮周天启清洗伤处,然后,稳定了心神,拿出针线来,帮他缝合伤口。
房间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总共缝了二十多针,累得林宛满头大汗。最后,剪断了线头,洒上一层金疮药,再缠上绑带,才终于大功告成。
林宛深吸了一口气,对门外的冰儿扬声吩咐道:“冰儿,再帮他拿一套干净的衣服进来,准备一些吃食。”
“是,小姐。”冰儿听到林宛的声音,心中大喜,虽然刚才听到了林宛的哭声,知道她已经醒了,但是,此刻听到林宛如此冷静自若的声音,才终于放下心来。
冰儿自然知道林宛说的“他”是谁,赶忙指派烈风去拿衣服,心里却在暗暗猜测着,平王殿下不是刚换了衣服吗?为什么才一会儿工夫,又要换了?
烈风却并没有任何犹豫,很快就拿来了干净的白色中衣和黑色外衣,递给冰儿。
冰儿看了一眼烈风手中的衣服,疑惑地问道:“烈风,你为什么只拿了上衣?”
烈风神色凝重,低声答道:“我刚才去收拾平王殿下换下的脏衣服时,发现内衣的胸口处有血迹,想必是平王殿下受了伤,被小姐发现了。”
冰儿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那还是由你送进去吧。”
烈风微微点头,站在门外,低声问道:“小姐,属下可以进来了吗?”听到林宛应允的声音,烈风才缓缓推门而入。
果然,只见周天启光着上身,坐在床上,胸口绑着雪白的绑带。而林宛正在收拾桌上的药箱,面色不愉。
烈风也不敢多留,将衣服放在床边,就赶紧退了出去。
周天启自己老老实实地穿好了衣服,可怜兮兮地看着林宛,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怯怯地道:“宛儿,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让自己受伤了,你别生气了,好吗?”
林宛将药箱放回柜子里,轻叹一声,走回到床边,坐在方凳上,无比心疼地看着周天启,幽幽地道:“天启,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让我知道……”
周天启连忙接口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让自己受伤了,更不会瞒着你。我以后什么都告诉你,好吗?”
林宛苦涩地一笑,柔声道:“说吧,发生什么事情了?究竟是谁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