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豚几乎瞬间解体,不仅是风暴本身的力量,混杂着的阴冷巨力似乎来自虚空,像若干无形雏形,将戴克的身体当作破布纸张般撕扯扭拧。
淡金光芒在戴克的头盔和臂腿上亮起,魔导武装张开护盾,勉强顶住狂乱之力。
他还想拉住副驾,不管是伸出去的手还是射出去的抓钩都落了空。通讯频道里的惊呼声急速远去,再是一阵什么被撕碎了的刺响。
“可怜的小伙子,昨天才跟女朋友表白呢……”
戴克意识恍惚,朝风暴深处急速下坠。身上的淡金光芒闪烁不定,在风暴与虚空混杂的力量撕扯下,魔导武装不断喷出零件。
在戴克觉得自己距离被撕成碎片也就几秒钟,脑子里来回晃着丽特安妮、夜光安妮以及其他在接待中心见过的所有安妮的俏脸时,他的肩膀撞到了什么。
那似乎是战机或者战舰的碎片,异常尖利,穿透肩胛刺出肩窝,痛得他大叫出声。
接着他整个人摔在金属板上,咚咚滚了老大一圈,直到撞上一堆人体才停下。
“又有人掉下来了!”
“同志哪个单位的?”
“还能动吗?吱一声!”
戴克喷出大口血水,努力张嘴叫道:“吱……”
模糊的视野里,几个魔导武装已经破碎不堪的士兵正在用速射炮、导弹甚至魔钢长矛跟黑气凝结成的巨龙战斗。
视野渐渐清晰,戴克才看到,自己所在的地方居然是半截黑鲸的舰体,还有若干战机的部件,其中夹杂的零星碎片应该来自白豚。
“戴克上校!?”
有人惊喜的喊道:“是老青藤戴克!”
戴克咳嗽着,本想说自己叫戴克-青藤,不是青藤-戴克,却一个激灵回过神,这里还有活人!?
“老青藤,没想到你也会跟我们一起去见奥图和敏丝啊。”
旁边人有嘀咕着,戴克才发现自己撞中的人体全是重伤员,有好几个脖子上是空的,显然已经被切头器处理过。
“风暴之神在掩护虚空龙神啊,难怪……”
伤员们几句话就解释清楚了,戴克恍然大悟。
虚空龙神和祂的虚空龙大军就藏在新大陆周围的风暴中,风暴之神抹去了虚空之力的痕迹。看似遭遇风暴失踪的单位,其实都是被虚空龙神吞噬了,就算是天眼和通天塔都难以察觉。
他们这艘黑鲸在风暴中即将解体时,舰长、副舰长和政委牺牲自己引开攻击,保住了装有节点炉和浮空炉的核心区域,让舰员们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舰员们将残存舰体做了改造,勉强能飞能动,努力寻找钻出风暴的道路。到现在已经第四天了,不仅没找到出口,还接到了两架鬼鲨侦察机的幸存者。
这段时间里虚空龙也在不断攻击,还好他们还有武器,节点炉提供的能源也足够,还能勉强支撑。
戴克又搞明白了一件事:“这地方看起来很像虚空龙神的胃啊……”
他兴奋的拍大腿:“我们的猜测是对的!虚空龙神在这里,祂要对新大陆下手!”
大家都苦笑,猜对了又怎么样,风暴之神加虚空龙神双重干扰,红网被完全屏蔽,别说传送,连通讯都发不出去。节点炉已经被虚空之力严重侵蚀,离失效的时候不远了。
“不要放弃……希望,啊啊——!”
戴克将插进自己体内的魔钢棍拔出来,血水在风暴中滴滴飞散。
发现伤口正好是当年用史莱姆血肉增生剂补好的地方,戴克笑道:“正好,可以换新料了,隔三岔五的发痒总不是回事。”
他手握带血的魔钢棍,缓缓起身,扫视总数不到五十的活人和盘旋在四周,难以计数的虚空龙,豪迈的道:“咱们一人斗十龙都不落下风,总会找到出口的!”
天顶忽然响起哼声,黑气凝结成一只巨大的虚空龙,龙背上的模糊声音用非人语调说:“如果不是吾主仁慈,你们早就连身体带灵魂化作飞灰了!”
“放弃徒劳的努力吧,静静在这里等候吧。等末日降临,你们还有机会死在亿万凡人之后。”
看着那个身影,戴克摇头:“琪迪娜……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那正是龙骑将琪迪娜,虽然在龙域被自己的弟弟亲手终结性命,但作为灵魂已经归于虚空的龙骑将,那时候死的仅仅是凡人琪迪娜。现在的琪迪娜获得了真正的纯粹,永世为虚空龙神效力。
仔细打量那些进攻的虚空龙,果然如琪迪娜所言,仅仅只是干扰他们驾驶黑鲸残骸寻找出口的行动,并没有下死手。
至于原因,并不是虚空龙神仁慈,祂也是不得已。
赤红超凡者死后,灵魂有相当概率蜕变为赤红英灵,在地狱里归于奥图敏丝麾下。一旦恢复记忆,虚空龙神借风暴之神掩护藏在这里的秘密就要被揭破。
让灵魂直接湮灭是保守秘密的好办法,神祇分身和高阶神侍都有这样的能力,戴克相信已经有不少同志的灵魂化作了飞灰。但数量太多间隔时间太短的话,不仅小红,各系女神和魔女都会有所感应。
“感谢你提供了宝贵情报,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有免死金牌了!”
戴克嘿嘿笑着,手中的魔钢棍上,一圈圈淡金光芒翻滚不息。
正要将魔钢棍当作梭标,带着痛苦冲击给琪迪娜来上一下,戴克忽然觉得伤口奇痒无比。
“该死……”
他狼狈的丢开魔钢棍,下意识伸手去挠,伤口却溢出点点翠绿光芒。
戴克苦笑:“都忘了自己以前是巡林客,自然女神和生命女神都信仰过呢。”
旧伤发作,当时用的史莱姆血肉增生剂对灵魂造成了至今也说不清楚的影响,从瘙痒到长骨刺,再到冒灵子,一点也不意外,让戴克的士气一落千丈。
戴克遗憾的想:“卡琳陛下成神的时候,好多生命神术模型在红网上乱跑,我还琢磨过一个呢……”
想到这伤口更痒了,戴克龇牙咧嘴努力忍着,却发现周围战友看他的目光都变了。
“怎么……嗷——!”
从战友眼仁里看到的不是绿光,而是另一种色彩。
戴克低头看伤口,看到的是一点点玫瑰金光芒。
没等问出口,玫瑰金光牵起怒潮般的痒意,让他恨不得撕开自己的皮肤,让血肉赤条条的跳出来。
坚固如铁的黑刺从体内一根根挤出,战友的身影不断缩小,痒意之潮变作力量被压在体内的紧绷感觉,戴克不由自主的仰天咆哮。
他的神智倒还清灵,一边应付着自己的变化,一边惊恐的暗自嘀咕。
刚才想起卡琳的神术时,下意识的又在琢磨,难道神术就这么生效了?
要命的是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神术,会有什么效果啊!
片刻之后,赤联战士们看着一头身高数百米,宽度同等,肩背长满黑刺的恐怖巨兽,嘴巴张得大大的,说不出一个字。
巨兽安静的低着头,似乎还没适应状况。
一只虚空龙好奇的靠近,被巨兽闪电般伸手掐住咽喉,像拎火鸡般提起。
巨兽双眼喷出玫瑰金光束,射在虚空龙身上,像是水枪似的将黑气片片冲掉,露出腐烂残破的身体。过程中虚空龙哀嚎嘶叫,拼命挣扎,炸出连绵的黑气爆鸣,却完全挣脱不开巨兽的手。
接着巨兽另一只手揪住虚空龙的尾巴,两手一拧,龙身喀喇喇碎裂。
将碎裂的龙身丢进风暴中,巨兽两手捶着胸口发出咚咚闷响,张嘴咆哮:“哦哦哦……哦哦——!”
此时战士们终于看清楚了,戴克变成了一头……巨猿。
严格说,是一头骨刺巨猿。
巨猿撕碎了虚空龙,那双冒着玫瑰金神光的眼镜四下扫视,那一刻即便是被虚空之力主宰了灵魂,不知道畏惧的虚空龙群,似乎也在后退。
巨猿抬头看向天顶,玫瑰金光束再度射出,在比它还要巨大的龙骑将黑云中烧灼出两团空洞。
“该死……”
龙骑将琪迪娜嘟囔着,策动黑云凝结成的坐骑,向那头骤然出现的巨猿扑下。
………………
时间倒退一些时候,戴克指挥的那艘虎鲸上,政委报告了最新的失踪情况,然后继续用嘶哑的嗓音呼叫戴克。
“又有人失踪?”
“那个老青藤戴克?”
“没有侦测到其他力量的痕迹吗?”
泰格杰尔浮空要塞的指挥所里,威尔森收到林德的汇报,粗短浓眉皱得连在了一起。
“这里的魔力风暴比空礁禁区的风暴强得多啊……”
威尔森敲着扶手,感觉异常无力。
要塞上的扫描仪功率全开,仍然没有结果。要等到科工委在银月之心的工作告一段落,将通天塔和天眼系统升级后,覆盖到新大陆区域,才能让扫描仪的“分辨率”再提升一个台阶。
现在连老青藤那个“福将”都出了事,到底是真如林德所言,虚空龙神就藏在这里,还是大家太过紧张,以至于神经质了?
威尔森正在考虑是不是让林德暂时停止训练以及搜救,改由战略军出动特殊力量,忽然一个激灵,他记起了今天早一些时候,欧萝拉代枢机局发来的那份秘密通报。
“卡琳?”
欧萝拉对威尔森说:“我问问情况,这时候她的触须……不,树根,应该离这里不远了吧。”
廷尼威神国,中心那株伟岸的世界树以极快的频率微微震荡着,扑扑簌簌抖落片片树叶,让神国金光灿烂。
由丝丝魔女们编织的红网灵魂空间中,人类形态的卡琳灵体紧紧绷着,脚趾都在颤抖。
旁边娇小的薇姬喊着号子加油:“呼气!吸气!呼……吸……”
小红也在旁边“帮忙”:“还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已经看到头了!卡琳你能行的!不要放弃!”
卡琳嗷嗷叫着:“我又不是在生猴子!再闹我就要开大招了啊!”
薇姬和小红哪那么容易被她吓倒,继续加油,卡琳深呼吸,然后大喊:“李奇——你个死鬼死哪里去了!”
“我在这里……唔唔……”
没喊完就被小红塞了抹布,直到她用脚趾划拉出“进去了”的玫瑰金光字,小红才放开她。
“进去了进去了!”
卡琳喘着粗气说:“我都没想过自己能扯那么长……”
淡金光团在不远处噼啪作响,卡琳赶紧补充:“当然还有菲妮帮忙,就不知道菲妮是不是靠了跟李奇……咳咳。”
这时候小红刚收到欧萝拉发来的通报,对卡琳说:“别急着在新大陆的地上扎根,先分出一支到屏障外的风暴里,帮他们看看风暴外是啥情况。”
卡琳的廷尼威神国就贴在主位面屏障外面,原本的计划是让卡琳将她的世界树穿透主位面屏障,跟菲妮的银月之心对接,帮着把银月之心拖出去。
不过尝试之后确认,即便卡琳已经晋升为新生神祇,她的世界树也难以穿透主位面屏障。
薇姬退而求其次,依据“薇姬三点测量法和四点导向法”,提出了另一个方案。
让卡琳将神力投影当作触须……不,树根伸进新大陆里,作为主位面的桥接点,再跟银月之心连接。
这么一来,廷尼威神国是不能直接拖带银月之心了,但能作为稳定的传送锚标,加上宇普西隆,构成稳定的锚标。银月之心这边只需要用足够的力量打开传送门,就能确保成功传送。
这么做还有省时间的好处,小红也参与了新大陆的次位面膜法则改造,相关参数和特性都清楚,卡琳不需要像最初小红穿透风暴群岛次位面膜那样,只是把神力投影下去都得从头摸索。
“临时加活得加工钱啊!”
卡琳都跟缇娜看齐了,她刚刚成神,就被小红和薇姬当成苦力压榨,想想就是一把辛酸泪两行。
“等我缓口气,穿透次位面膜我都分裂不知道多少枝,感觉自己快分裂到头了,老树发新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卡琳胡言乱语着,灵体继续紧绷,甚至还微微颤抖起来。
紧接着她抖得更厉害了,灵体翻着白眼说:“抽、抽筋了!”
小红又要塞她抹布:“同样的玩笑开第二遍有什么意思啊!”
卡琳想吐血:“真、真的……”
看着她的脚指头像电报员摁发报机一样抖动,还冒起了隐隐黑气,小红跟薇姬都抱起胳膊捏住下巴。
小红嘀咕:“我没看错的话……”
薇姬接嘴:“这是虚空龙神的力量吧?”
卡琳整个灵体都像筛糠般抖着,呻吟道:“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