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军团所属第7军在长丰猛攻了一星期，所属预备第8师几乎被打残，第45师也伤亡近半，而川口平次的防御阵地却是岿然不动，由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总队长转任第7军军长的桂永清便跑到胡宗南那里诉苦，不想打了。

    见战事进展不顺，胡宗南便也有些犹豫不决。

    第7军虽然才刚刚整编完成不久，但是其兵源却大多是第7军、第9军的老兵，这些老兵全都参加过淞沪会战，可以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百战精兵，尤其是，第7军是第一批换装苏式军械的部队，装备绝不比鬼子差！

    但就是这样的一支部队，却在长丰陷入苦战。

    所以胡宗南有些退缩了，便给蒋委员长了一封电报，自己身体不大好，想回关中去休养一阵，蒋委员长对自己这个席学生的脾气知之甚深，便赶紧飞到了徐州，又把胡宗南召到徐州，苦口婆心的劝慰。

    胡宗南终于又鼓起勇气，准备投入他的起家部队第1军与川口联队决一死战。

    然而，遗憾的是，这个时候最宝贵的半个月已经过去，与徐锐的估计基本一致，日本政府果然在半个月内重新筹集大批物资，紧急运来中国战场，这一次鬼子终于学精了，不再从浦口经津浦铁路北运，而是先到芜湖，然后经肥城北运。

    跟这批物资一起北上的，还有以步兵第9旅团为基干编成的野村支队。

    野村支队在淞沪地区整补了差不多半年，士气正盛，一到皖南战场便锋茫毕露，胡宗南的第1军才两就败下阵来，于是大批的物资便源源不断的顺着肥蚌公路运往淮南，此前一直靠着空投物资吊命的第9、第1师团终于缓过气来了。

    因为跟随大批的军需物资一起送上来的，还有大量的预备役、后备役军人，这些预备役以及后备役军人，其实早就已经运到南京了，只是因为津浦铁路被切断再加上运输工具又极度匮乏，所以没能及时北运。

    随着大批物资以及补充兵的到位，第9、第1师团迅恢复战斗力，并立即向淮河战场的****动了大规模的反攻，此前，淮河战场的****已经基本渡过淮河，这个时候就是想要再次渡河北撤也已来不及了。

    眼看淮河战场的局势迅的颓败，蒋委员长终于惊醒过来，急令胡宗南第17军团、李品仙第11集团军、廖磊第1集团军以及于学忠第51军后撤，张自忠的第59军因为深陷战场，此时已来不及撤出战场，所以自愿留下断后。

    第59军依托凤阳镇至临淮关之间的既有工事，与日寇展开了殊死博杀。

    血战三昼夜后，淮南战场各部已经基本与鬼子脱离接触，第59军的断后任务完成，张自忠当即命令副军长李文田率编制相对完整的第8师、骑兵第1旅突围，他自己则亲自率领伤亡过半的第18师断后。

    鬼子没料到第59军会突然掉头往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到鬼子反应过来调整部署时，第59军主力已经从板桥镇打开了一个口子，顺利突围，不过，留下断后的第18师却遭到了鬼子合围，再没有了突围的机会。

    经过两昼夜的激战，第18师残部最终被围呆在板桥镇上。

    黎明时分，第18师残部又一次打退了鬼子的进攻，不过，阵地上剩下还能爬的残兵也已经不足百人。

    张自忠掏了下口袋，现已经没有子弹，便随手把手枪扔进废墟，尽管这支勃朗宁手枪已经跟了他整整十二年，可张自忠却没有一丝留恋，因为没有了子弹，做工再精良的枪支也比烧木棍强不到哪里去。

    张自忠扔掉了手枪，又从废墟里捡了一枝步枪。

    打开枪栓，却现枪膛里也是空的，张自忠便到已经战死的战士遗骸上找子弹，可让他无比失望的是，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哪怕一子弹，最后还是向虎从旁边走过来，将两黄澄澄的子弹递给张自忠。

    张自忠看了眼向虎，拿了一子弹压进枪膛。

    向虎便将剩下的那一子弹压进自己的枪膛。

    张自忠抱着步枪在战壕里坐下来，背着身问向虎：“虎子，你跟我多少年了？”

    向虎道：“军座，十六年零三个月了。”

    “真快哪，一眨眼就十六年了。”张自忠感慨的道，“尤记得你刚入伍的时候，我教你唱新兵歌，你总是学不会。”

    “还哪。”向虎道，“我每唱错一次，就要挨你一鞭子。”

    “咱西北军不易哪，谁都是这么过来的。”张自忠喟然道，“你老实跟我讲，是不是在心里怨我？怨我没给18师留颗种子？”

    向虎扁了扁嘴，：“也怨，也不怨。”

    “也怨，也不怨？”张自忠道，“这话怎么？”

    向虎道：“军座你偏心眼，这次淮河会战，我们18师都已经打残了，可8师还有骑兵旅的建制却还是完整的，每次都是这样，有什么好事总轮不着我们18师，可每次有啃不下的硬骨头，却都会轮着我们18师。”

    完了，向虎扭头看向硝烟未散的战场，虎目里不觉滴下几颗英雄泪。

    战场上横七竖八，全是18师官兵的遗体，就在距离向虎不到十步远处，静静的躺卧着他的参谋长严与辉，当时鬼子的一掷榴弹突然落下，他的参谋长及时把他扑倒在地，他得救了，可与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参谋长却永远离开了。

    “虎子，你得理解我哪。”张逢忠叹息一声，黯然道，“第8师可是咱们西北军的老底子哪，我张自忠可以死，却不能不给西北军留下一点种子。”

    向虎释然道：“所以我又不怨你，换成我是军长，我也会这么做的。”

    “虎子，谢谢你的理解。”张自忠拍拍向虎肩膀，道，“最后时刻，能够跟你一起上路，也算一大幸事。”

    话间，鬼子又一次动了进攻。

    经过十几分钟的激战，鬼子的进攻又一次被击退。

    只不过，这次仍能够动弹的就只剩下向虎和张自忠俩人了，而且张自忠也负伤了，他的左大腿中了一枪，整个左半边身躯几乎丧失了知觉，向虎也好不到哪儿去，最后时刻跟鬼子拼刺刀，中了十几刀，虽未伤及要害，光是失血就够他受的。

    片刻后，鬼子又一次动了进攻，大约一个队的鬼子端着明晃晃的刺刀，拉开了正宽过百米的散兵线，气势汹汹的猛扑上来。

    向虎背靠着一截炸塌了半边的石墙，叹息道：“要能有几子弹就好了，老子至少能干掉十几个鬼子。”

    “行了。”张自忠呵呵笑道，“你都已经干掉不少了，早够本了。”

    向虎嘿嘿一笑，摩挲着血梁的刺刀，嘶声道：“老子应该还能再干两个。”

    张自忠摇了摇头，：“鬼子上来还得有一会，你那有烟没，我得抽颗烟。”

    “我给你找找。”向虎也没烟了，就到战壕里翻找鬼子尸体，结果真让他找着了一盒烟，也是巧了，里面居然还剩两颗烟，向虎便兴冲冲的折返回来，递给张自忠一颗，然后把另一颗叼嘴里，又从旁边捡起一节燃烧的椽子点燃了。

    当一个队的鬼了端着刺刀，弯着腰逼上来时，便看到了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只见两个高级将领正靠在一起抽着烟，对于他们的到来，却是现都不理，有个鬼子想开枪，却遭到了鬼子队长的制止。

    鬼子队长已经从两人领章看出是两个高级将领，想捉活的。

    一颗烟抽完，张自忠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对向虎道：“虎子，时候到了，咱们老哥俩该上路了。”

    向虎嘿嘿一笑，：“是啊，该上路了。”

    张自忠转过身来，冷浚的目光落在了鬼子队长身上，喝道：“鬼子，来吧。”

    鬼子队长从张自忠轻蔑的眼神及不屑的语气判断出，这两个****高级将领是绝对不会投降的，当即颔示意手下士兵将两人格杀。

    站在张自忠背后的鬼子军曹长挺刀便刺，却没有料到，张自忠早就留心着身后，当即一个闪身就躲过了，再反手一刀就割断了鬼子军曹长的喉咙，鬼子军曹长扔掉了军刀，用手捂着绽开的喉咙倒在了地上。

    鬼子队长皱了皱眉，再一挥手，六七个鬼子便同时扑上来。

    这一次，张自忠终于没能够躲开，六七把明晃晃的刺刀几乎同时刺入他的胸膛，利刃入体，张自忠高大魁梧的身躯剧然一震，然后，原本凌厉明亮的眼神也变得黯淡起来，弥留之际，张自忠隐隐听到向虎在那大笑。

    “鬼子，我曰你祖宗！”向虎最后又抹了两个鬼子喉咙，然后被鬼子队长来了一个大破膛，向虎张开双臂，任由肠子、内脏从腹腔里哗啦啦的流淌出来，脸上却是毫不色变，兀自哈哈大笑，“鬼子，我曰你十八辈祖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