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第一好姑爷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王雷 本章:湖北第一好姑爷

    现在该湖北最厉害的角色出场了。不是洪哥,他嫩了点;也不是瑞澂,他弱了点;这个人是湖北二哥,资格最老的军人,湖北军界的NO.1,陆军第八镇统制兼湖北提督张彪。

    张彪和洪哥一样,也有着极其苦难的童年。

    张彪自幼父亲早亡,和母亲相依为命。五岁那年,家乡山西榆次闹大饥荒,母亲活活饿死了,幼小的他和舅舅偷偷将母亲埋在隐蔽的山洞里。

    为什么偷偷地埋?让人知道了会出现活人吃死人的惨剧。人饿极了就是大灰狼,大灰狼当中的大饿狼,大饿狼当中的白眼狼,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孤苦伶仃的张彪从此只能在舅舅家寄食。可舅母心肠极其刻毒,整天给他吃没有剥壳的陈米、糙米。这么小的孩子哪能咽下去,可又不敢吐在别人看得见的地方,每次都偷偷吐到一株枯树的树洞里。

    后来被舅舅发现了,叹了一口气,将张彪带到省城学手艺,总算脱离了苦海,这年他刚刚九岁。

    张彪先学刻字,又学裱糊,可都不感兴趣。

    那对什么感兴趣?

    弯弓射大雕!好志气!

    张彪拜一位武举人为师,没日没夜地练拉硬弓、练臂力,靠着这身硬功夫,考取了武秀才、武举人。

    张彪的功夫到底怎么样?我们来看看他的表演。

    一次,年过半百的张彪在全军一万多将士前放豪言谁能掰手腕胜过他,愿以所戴金表相赠。等了半天,竟无一人敢出来单挑。

    当然,不是表有问题,表绝对是真金的;也不是士兵有问题,士兵的头脑绝对是清醒的。

    掰手腕胜了,戴表,走人,毁前途;掰手腕败了,无脸,留人,没面子。自家的前程攥在统制大人的手里,换成谁,也不愿。

    其实张彪是个明白人,他只是想传达一个暗示:虽然年纪大了,这身筋骨还活络,身体倍儿棒,即使到了退休年龄,凭这身子骨,还可以继续返聘。

    士兵们也许不知道,张彪就是靠掰手腕挣得了人生最大的一个机遇,这一切都是从那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开始的。

    必须要春暖花开吗?难道阴雨天就没有机遇?

    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必须要春暖花开,因为没有春暖花开,那位官员就不会出来踏青。

    记住了,春暖花开除了是一个谈恋爱的好季节,也是一个寻找机遇的好季节。

    这一天,在省城太原府城门口,一顶官轿正欲出城,忽然被七个大汉拦轿告状,随从惊慌四散。

    我们的张彪,正无所事事地骑马由此经过,见状立即以一对七,硬生生用铁腕将七人掰开。这时的张彪青春正年少,他掰手腕真的很给力。

    张彪事后说,当时一个人对七个壮汉,心里也有点发怵,不过看到轿子颜色时,他知道自己的春天来了。因为轿顶是绿色的,巡抚专用,全省独此一顶。

    所以官场有句流行语,做人绝不能戴绿帽子,做官绝对要坐绿轿子。

    这位大人就是我们熟悉的大胡子香帅张之洞。

    香帅,真是及时雨。虽然你没有挺拔的身躯,没有英俊的脸庞,可是你有别人无法比拟的魅力。你总能适时出现在那些落魄、无聊、寂寞的男人身边,总是能给他们以心灵的抚慰,给他们带来新的激情和期望。

    香帅,你是寂寞男人的知音,失意男人的期盼,落魄男人的等待。

    张之洞很赏识这位掰手腕一级棒的年轻人,收下他作为自己的贴身护卫。

    一次,香帅叫张彪拿着鼻烟壶到内房伺候,张彪在那儿等了好久,忽闻有窗帘拉开声及笑声。原来这是香帅的一番苦心,替未婚青年张彪介绍对象,特意叫内眷和丫环们看看张彪的长相。

    果然不久一位小姐看上了张彪,严格说,只是一位老丫环,老剩女,火线被认作干女儿。

    年纪是大了点,女大三,抱金砖;相貌也是寒碜了点,这样的老婆安全,后院不易起火。自我安慰了一下,这样的前途别人求都求不来,张彪最后还是从了。

    从此,张彪成了巡抚大人的女婿——丫姑爷;从此,张彪的春天真正来了。

    张彪常常和他媳妇说:“其实,在巡抚衙门第一次看见你,莫名我就喜欢上了你。”

    说句公道话,张彪最应该感谢的是香帅,最应该在香帅的门前唱起那首动人的歌谣:“感谢天,感谢地,自从有了你,生命里都是奇迹。”

    历史雄辩地证明,张彪的丫姑爷做得非常出色,相当地出色。如果用两个字形容,完美,只能是完美。

    张彪就是香帅的影子,香帅肚子里的蛔虫。

    香帅检阅军队都要训话,但年纪大了,体弱,中气不足,每次都将张彪叫到跟前耳语一番。张彪则充分领会香帅的讲话精神,甘当传声筒,高声演绎,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甚至一讲几小时。这种一流的同声翻译,一般人是学不来的。

    张彪睡觉从来都不脱靴子,因为香帅喜欢半夜办公,随时召唤。

    香帅的衣服旧了、破了,张彪总会默默买一套新的放在旁边。香帅需要某件东西,张彪会提前买好;用了几天,香帅觉得不好,又让拿走,张彪默默地把旧的留给自己,另外买新的给香帅。

    张彪默默地来,默默地去,他从不去账房报销,都是自掏腰包。

    急香帅之所急,想香帅之所想,是张彪一辈子的承诺。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么细心,这么体贴,这么无私,香帅,你真幸福!

    香帅曾开玩笑地说,老婆可以不要,张彪绝对不能不要。

    香帅夫人,分内的事让一个大男人做了,你,不感到羞愧吗?

    1904年,对张彪来说是重要的一年,他要完成人生一件大事情。可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必须要香帅的帮助才能完成,这是张彪第一次也是这辈子的唯一一次向香帅提出私人要求。

    鉴于张彪一贯优异的表现,以及张之洞不懈地大力推介宣传。张彪不计名利、埋头苦干、默默奉献的精神终于感动了湖北。尤其是他舍小家、顾香帅家,自掏腰包的事迹更是广为流传,一路流传感动到了京城,又从京城感动到了紫禁城。紫禁城里的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同时被感动,很想见见这位感动湖北的人物,听听他那感人的事迹,让心灵在感动中一次又一次升华。

    这年头,什么都不缺,就缺感动啊。

    收到进京的消息,张彪哭了,哭得歇斯底里。多少年了,终于能见到皇太后、皇上真人了。他要替去世的父母、去世很久的八辈祖宗,替自己的媳妇、孩子和亲朋好友们去问候皇太后、皇上,他要将所有人的眷恋深情亲自带到紫禁城。

    可是一个问题出现了,一个大难题。见了面到底向谁先行礼,皇太后还是皇上?拿不准。

    这个必须要拿得准,不能有半点差错,否则见面也是白搭。

    问香帅吧,以前总是为他操心,现在该是他操心一次啦。这当然难不倒做官几十年的香帅,他喜欢说宫廷,喜欢指导别人进宫廷。

    张彪来了个三连问:

    进去了到底怎么跪?

    我好紧张、好怕怕怎么办?

    不会回答皇太后、皇上提出的问题怎么办?

    香帅清清嗓子,逐一回答:

    第一个问题,进殿前,对准一条直线往前走,进殿后走到正中间,不偏不倚,行三跪九叩大礼完毕,向上直跪低头不动,谁先问话转跪向谁。

    张彪疑惑了:“直线怎么走?”

    “一字步,简称猫步。”香帅回答得简明扼要。

    “向上直跪低头不动的姿势怎么摆?”

    香帅笑了:“平时在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怎么打盹的,多想想。”

    第二个问题,“不用紧张,不用怕怕。这个没办法教你,看你心理素质”。

    第三个问题,“都是例行问话。比如当地年成怎么样?老百姓生活怎么样?平时下基层多吗?最后问家里的情况,多大啦,做官几年啦,家里几口人,等等”。

    张彪继续疑惑:“问题多了记不住怎么办?”

    “没关系,可以作弊。”

    可以在官服上做文章。当时官服根据满族人生活习惯制成,袖口很长,往上翻回,捋下如马蹄。满族人居关外寒冷,持马缰能覆盖手背,抵御寒冷。进宫前事先将当地的民情具体数字、年月日写在两只马蹄袖口上。反正低头跪着,正好能看到。

    最后,张彪说了一句:“香帅,我还是好怕怕。”

    香帅笑笑,轻轻地拍了拍张彪肩膀:“千军万马都过来了,和平时代见个最高领导就怕成这样。告诉你,越是大领导越亲民!娃啊,回家好好练习练习。”

    张彪就在家练习开了,走一字步、向上直跪、背诵标准答案,天天练习,天天紧张。

    我已开始练习,开始慢慢着急,着急什么时候见太后。

    张彪终于上路了,带着亲友、同僚的无限羡慕和对太后、皇上的一往情深上路了。这个从没进过紫禁城、非常怕怕的武人,能顺利地完成觐见任务吗?

    我看有点悬。

    张彪来了,来到了紫禁城。在太监的引领下,一路小跑,进殿,走一字猫步,跪下,三拜九叩,挺起身低头继续跪着。

    沉默,无言的沉默,太后和皇上都没说话。

    这不是无言的结局,太后故意缓几分钟才开口说话,这叫体恤大臣。一路小跑赶来了,谁不气喘吁吁?再加上兴奋、紧张、好怕怕,亟需要几分钟平静一下驿动的心。

    为别人着想也就是为自己着想。这期间慈禧也没闲着,手里拿着个牌子,上面写着大臣的履历,边看边想要问什么问题。

    我有时间思考,你有时间平静,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一切顺利,张彪圆满地完成了叩头、作弊、谢恩“进宫三部曲”,还带回一个无上光荣的任务,特旨恩赐回乡祭祖。

    三十年了,张彪三十年没回故乡了,当年吃不饱的小孩已经是堂堂的提督大人。他把最高指示带来了,祖宗八辈们,你们在地底下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啦。

    张彪第一件事就是重新给母亲安葬,大操大办,热闹非凡。母亲,我回来了,边说眼泪边哗哗地往下流。

    张彪想起了这一辈子的苦和爱。母亲的命真苦,我小时候真惨;香帅真的很疼爱我,太后特有爱心。

    一个年轻人特意大老远跑来车站迎接,鞍前马后地为张彪服务。临走前夕,这个年轻人怯生生地提出一个请求,希望能跟张彪混,到武汉效力。

    张彪大手一挥,武汉那大地方,鱼龙混杂,不是你能混的;山西人才少,好好待在这儿,发展空间大。

    于是这个年轻人就留在了山西,他叫阎锡山。

    张彪就是张彪,果然不同凡响,挥手之间,彰显魄力,留下了一位未来的督军、总司令、行政院长。

    过了几年,洪哥也来到了武汉,和张彪成了同事。

    一天,张彪向洪哥聊起自己的奋斗史,动情地说:“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我遇见了一生中对我最重要的那个他……”

    洪哥更加动情地说:“那也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

    两双手紧紧有力地握在一起:兄弟,缘分啊!

    洪哥、张彪,两个男人凑在了一块儿,还缺一个人。三个男人一台戏,洪哥、张彪还在等待。

    不用等待了,香帅、洪哥、张彪,绝世之配,天人之合,最完美的鸿篇巨制、最期待的巅峰之作。

    一位文人,两位武人;一位领导,两位下属;一位师长,两位朋友。

    他们没有风花雪月的往事,只有情深义重的呵护;他们没有尔虞我诈的暗战,只有肝胆相照的快意;他们正在或即将创造一段历史,男人的历史。

    可惜,分别来得太早。1909年,张之洞不得不再次踏上北上的征途,上调北京任军机大臣。可他不乐意,舍不得啊。这儿有他苦心经营19年的基业,这儿有他肝胆相照的好部下、好朋友、好女婿。

    风萧萧兮汉水寒,手拉手兮拉拉手;不愿走兮泪兮兮,挥挥手兮说拜拜。

    洪哥、张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走了,注定不能陪他们走完最后一程。不久,香帅再次踏上了征程,这次是真的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了。噩耗传来,洪哥、张彪的眼泪再次为香帅而流。他们痛哭流涕,哭声中,他们都想起那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那个亲切的大胡子轻轻的一拍。

    也许你会说,男人这么哭太懦弱。

    男人为什么不能哭?为什么不能放开一切痛痛快快哭一场?他们的生命中若没有香帅,一家老小都会哭。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尝尝阔别已久眼泪的滋味。就算下雨也是一种美,不如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痛哭一回。

    在哭声中他俩又等来了一位男人,新领导瑞澂。

    三个男人凑齐了,三缺一,再叫一个打麻将吧。

    麻将是没心思打了,都是给疯狂的石头闹的。

    平息完吴一狗事件,张彪继续孤独地玩着掰手腕的老把戏。

    洪哥现在最关注的是他老婆,天天盯着老婆的肚子念叨:“金猪宝宝啊金猪宝宝啊,你可不能有任何闪失,爹下半辈子还要靠你了。”

    瑞澂那个苦闷啊,我要的真的不多,无非是一点点私人空间,这个也要横加干涉,太没有人权了!瑞澂发自内心地深深叹了口气,其实官员也弱势。

    瑞澂也许不知道,吴一狗事件只不过是刚刚开了个头,让他真正操心的人此时正在黄鹤楼头痛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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