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萧责道，“庄主，曲谙有疑，您便随我离开罢。”

    “不必。”空云落冷着脸，“曲谙是关键一环，必须呆在我的眼中。对了，枫栾果你带了吗？”

    “带了。”萧责拿白色锦曩，里面装着半包枫栾果，“枫栾果会缩短您复原期限，若非不得已之时，还请您莫要动用。”

    “知道了。”空云落道。

    萧责并未就留，他说会制定一个详尽的计划，拿了曲谙的解药方子，走前还拜托曲谙多多照顾空云落。

    曲谙露了些许无奈的笑容，他还有话想问萧责，但却感觉得到空云落在后面冷冰冰地盯视，如芒在背。

    曲谙目送萧责离开后，悄悄提了气，回头对空云落笑道：“开春便派人去望悬湖，恰好都在南方，顺利的话，六月之前就做解药。”

    空云落却看他脸上勉强的笑容格外不顺眼，漠然道：“不顺利。”

    曲谙被噎住，挫败低头。

    空云落撇了撇嘴，不作声了。

    曲谙道：“我去东膳房取饭。”

    说完走了屋子，他用力眨了几眼，背对着空云落的表情有些难过。

    空云落实在忍不住，一脚踹开了凳子，他个头虽小，但用力精准，凳子哐当滚了几，撞到了床腿。

    他咬着内唇，表情气愤又沮丧，曲谙对萧责都笑得那然，对他却难看极了，他又没做错什。

    曲谙，我讨厌你。

    空云落从没这憋屈过，有时候他被魇住甚至想过干脆把曲谙杀了了事，但又舍不得。

    那是他世上唯一的……哥哥。

    空云落又得过去扶起凳子，弯腰时，他瞥到床底藏着一个包袱。

    他目光一凝，将包袱拿来，打开，里面是一件衣裳。

    大片黑褐色的印记，就像被当面泼了一桶墨似的。

    他认得这个，被他埋去的血衣。

    ——“太残忍了。”

    倏然间，空云落想通了，为什曲谙会畏惧他。

    第51章

    曲谙不过离开了两刻钟，再回来时明显感觉到空云落散发的阴翳，但这些日子他大多时候都挂着阴沉，

    曲谙已见怪不怪。曲谙将拿回来的饭菜摆盘上桌，从他被空云落说手艺差后，一日三餐都从东膳房那拿，但空云落也没表示多满意的样子。

    “空先生，来吃饭吧。”曲谙道。

    但空云落只站在窗边，一手搭在窗台上，头也不回，仿佛沉思。

    曲谙又试探叫了他一声，仍旧没有回应，便只好作罢，这也并他第一次不理人，曲谙就没放在心上，己先吃起来。

    他没有发现，空云落置于窗台上的手指，深深陷入了竹木中，那双暗沉的眸子，隐忍般的轻颤。

    萧责走了之后，曲谙和空云落几乎一天说不上几句话，曲谙偶尔会对上空云落的眼睛，孩童的眼睛本就黑白分明，清澈明亮，空云落的却犹如黑雾缭绕，阴寒邪肆，看不到一丝感情。每每撞上，曲谙本地避开，心脏不安地快跳，眼前的人，明明是他最熟悉的模样，却让他越来越陌生，越来越害怕。

    曲谙感觉己快要到了极限，一个人生活虽然孤单苦闷，但却好过与讨厌己的人朝夕相对。是的，空云落讨厌他，即使嘴上不说，空云落从内而外透露的情绪与态度，都在告诉曲谙，他是多的厌恶他。

    这几天是曲谙生以来——并非重生于异世，而是至此的全部人生，最压抑沉闷的几天，空云落拒绝他交流，却又仇视他，他无数次想质问，既然你讨厌我，那为什还要留在这里，和我住在一起？

    每次空云落的眼神又令他望而生畏。

    他知道如果己说，一定会忍不住哭来，对着一个小屁孩流眼泪，太没息了。

    曲谙计算着日子，空云落只会在山呆十天半个月，明天就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曲谙不由得心头一松，紧接着他又为己的念头感到悲哀，洛洛在他心里是如此的重要，有天他竟会因为洛洛的离去而轻松，半个月前他还那的亲近，转眼间就如陌生人。

    他仍会尽己所想办法拯救空云落，却没办法再满怀热忱的对待他，

    最后一天晚上，曲谙默默搬了旧褥子铺在地上，然后躺上去，他在用行动表明，既然我的关系僵硬成这样，也不必维持表面和平，你回去之后，就不要再来了。

    他本以为空云落会对此

    持有感，至会默许他的举动。

    却未想空云落脸色更黑，站在床上举高临看着曲谙，几乎在咬牙切齿道：“你什意思？”曲谙略有些茫然回望空云落，他怀疑己听到对方在说话是个错觉。

    “曲谙！”空云落恨声叫道，“你竟敢……你竟敢！”

    他的呼吸逐渐急促，目光赤红，仿佛一头快要失去控制的野兽。

    “空先生。”曲谙平静道，“我不知哪惹您不快了，你不愿提，那我来说好了，以后……以后您还是留在您的不归山庄吧，我这实在招待不您。”

    曲谙忽然鼻子发酸，他说了过分的话……不，眼前不是洛洛，是空云落。

    他闭了闭眼，压酸涩的情绪，再睁开眼时，空云落满是恨意地瞪着他。

    他强迫己不回避，尽管被洛洛的眼睛这样看着难过至极，但他必须要面对。

    只见空云落跳了来，接着猛然手，扼住了曲谙的脖子。他的手虽然小，但拿捏死穴却已足够，盛怒之的力气大的奇，他甚至将曲谙狠狠摁，坐在曲谙的胸上手指用力，眼里似乎滴血。

    “你敢再说一遍？！”空云落怒道。

    胸被死死压迫，喉咙被铁一般坚固的力量紧锁住，空气只不进，空云落的怒气让曲谙紧张惶恐，心脏在失控狂跳，疼痛如雷击一般在他的胸膛中爆破。

    他要杀了我。曲谙想。

    “你和他一样！你恨我惧我，想躲开我，你也觉得我是怪物！你也觉得！”空云落稚嫩的嗓音撕心裂肺，“我杀过人，我只会杀人！我活这多大，最大的价值就是杀人！你觉得我残忍是吗？你说啊！”

    曲谙艰难地抓着空云落的手，“放……放开……我。”

    “你要逃，连你也要逃……”空云落怔怔看着曲谙，“不许逃，不许。”

    空云落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曲谙眼前发黑，缺氧让他慢慢失去五感。

    “冷静……”曲谙气若游丝，“洛洛，冷静。”

    倏然间，一股凉气空云落的天灵盖而落，转瞬之际游走全身，狂躁就这被清散，他的眼底恢复了清明。

    “我……”空云落松了手，继而慌忙，“曲谙，你……”

    曲谙护着脖子，大呼吸，又不住咳嗽，他推了推空云落，空云落立马从他身上来，想要看他的脖子，却被避开。

    曲谙侧着身蜷缩成一团，脸埋在手臂间，肩膀轻颤。

    空云落不知所措，担忧地看着曲谙。

    曲谙轻轻抽了抽鼻子，哽咽呜鸣，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想杀我？”

    空云落无言以对。

    他的沉默成为了压垮曲谙的最后一棵草，曲谙翻身坐起来，泪水满面，失望又愤怒的质问：“我从没觉得你是怪物！也没说过你残忍！你是怎对我的？已经讨厌我讨厌得要杀掉我是吗？！”

    “我没有……”空云落小声道，“我不讨厌你。”

    “骗子！”曲谙眼前被泪水模糊，什也看不清，他干脆就不管不顾了，哭喊道：“你不理我，什也不跟我说，你就是讨厌我，你怎那……那坏啊？”

    空云落看着曲谙哭得上起不接气，声音如此委屈，眼泪一抽一抽地流，似乎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心里酸酸的。空云落握紧了拳头，绷着小脸也不由得控诉：“你也不理我，也不跟我生气，也不跟我唠叨，连睡觉都不和我一起，你才讨厌我。”

    “我没有尝试过和你交流吗？”曲谙低头将脸埋进手掌里，“我想和你说话的时候，你不是回避就是冷着脸，那是想和我说话的样子吗？”

    “你管我什样子，你有话直说便！”空云落喊道，“把我拉住也好拽住也好，以前你不都是这做吗？”

    “因为以前你是洛洛！”曲谙哽咽道，“你现在不是，你是空云落，我怕惹你生气，你好像总在生气。”

    “我是空云落，我也是，洛洛。”空云落低声道。

    曲谙摇头，“洛洛不会这对我。”

    “你总怕我不理我我才会这样。”

    曲谙呜呜流泪。

    空云落叹息，“男有泪不轻弹，别哭了。”

    曲谙憋了那久的情绪终于得以宣泄，哪是说停就停的？反而空云落的安慰更让他复杂酸楚，眼泪流得更凶，泪水从指缝溢，滴答滴答往掉。

    “是我不对。”空云落服了软，“这些日子，是我钻了

    牛角尖，让你误会了，我以为你……罢了。你便将空云落与孔洛分成二人看待罢，我是这副模样时，就只是孔洛，好？”

    曲谙不答话，抽噎着。

    空云落跪坐在他身边，笨拙地为他擦眼泪，拿开了他的手，咕哝道：“哭成这样，你是小姑娘？”

    曲谙一张脸被泪糊得狼狈，他愣愣地看着这个表情别扭，嫌弃却温柔的小孩，忘了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