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知道母亲已经不在,婴儿在祖父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在村外越来越尖锐的鬼物悲啸中,显得很微不足道,可是听在我们的耳里,却比什么东西都更深沉。
趴在我肩上,在听见婴儿哭声后,阿雪的脸红了起来,身体不自禁地有了反应。
她好像很想抱起那婴儿安慰,可是最后仍是看着金家父子把婴儿抱回家去,对他们一家三口来说,今晚想必是个很难过的夜。
“师父,你可不可以……”
阿雪好像要拜托我什么,可是却马上闭起嘴巴,从衣袋里拿出我整理给她的咒语小册子,快速跑回房里去,看来是已经领悟到了求人不如求己,能够抢在契约之日前,修成一点黑魔法,比什么都要有用。
美丽的俏女徒能有这种自觉,为人师表的我非常荣幸,不过,这样下去我就没有立场了,为了把事情导往比较好的方向,我有我该做的事情。
“喂,大叔,我们两个来谈一谈吧,不要用你那泡过洗脚水的臭剑指着我啊。”
“哦,贤侄,深夜不睡,也不和雪丫头风流快活,你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当我在夜深人静时,推开茅延安的房门,看到他坐在桌子旁边,啜饮着粗茶,等待着我的到来。
“你当初在这里到底藏起了什么?鬼物们的秘宝到底是什么?可别对我说你不知道啊。”
我冷笑道:“我刚刚确认过一遍了,村子周围根本没有结界,怨魂群是因为遵守约定,所以才一直不进村子,但是契约今年已经被撕毁了,怨灵一冲进来,我们马上就会完蛋。为了大家好,你最好把你藏起来不说的那些事,先告诉我。”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东西,我可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喔。”
“少鬼扯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只是不想在阿雪面前太丢你的脸,所以才给你保留一点颜面,如果你不肯说,我把雾谷村里所有人都叫出来,一起听听看你怎么说。”
两人一时间陷入对峙,紧绷的气氛,最后是由大叔自己打开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问些什么,不过你如果真想知道这村子的往事,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一点别人的故事。”
语气低沉,茅延安的表情十分凝重,再三告诉我,这是别人的事,绝不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之后,这才开始说话。
“我要先说明,这是别人的事,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喔。”
“知道了,你要说几遍啊?”
“这件事是我朋友的秘密,我答应过他不告诉别人的,现在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喔。”
“吵死了,你过去干过什么事,赶快全部招出来吧!”
大叔说的话,十句里面恐怕有五句半都不能相信,特别是这样的自我告白。
不只是他,人们在牵涉到这种隐私事务时,常常会假托他人之名,来说出自己的事,什么“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发生在我朋友身上的事”、“我朋友的朋友的事”这类藉口我早就听厌了。
“从前有一个人,他饱读诗书……”
“呵,真巧,我也认识一个饱读诗书的人,还是一个男人。”
从大叔口中说出来的陈年往事,单纯就告白而言,实在缺少一个为恶者的原创性。
一个出身寒微的年轻人,苦读出身,学得一手好画技,也弹得一手好琴,立志要出人头地,永远不再过苦日子。
“为了离梦想近一点,那个英俊的男人离开家乡,到金雀花联邦发展,终于凭藉着出众才华,崭露头角……”
“嗯?金雀花联邦?那个人不就是大叔你吗?”
对于没出身、没背景的年轻亡人,要改变让会阶层,除了考入文!公职之外,最快的发人!达捷径,就是与贵族书!千金成婚。
急于摆脱穷屋!困的恶梦,男人选择了一名伯爵千金为目标,在连番苦心经营后,用了种种不道德的手法,终于得到了伯爵千金的身心,入赘伯爵家。
“那个男人拥有了梦寐以求的财富,却对入赘的耻辱不能忍受,虽然英俊的他对妻子有一点不舍,但最后他还是决定,要拐带所有财宝,抛弃妻子出走。”
“大叔啊,那个英俊的男人就是你啊!是你啊!”
男人卷带了大笔金银珠宝私逃,抛下刚刚生产完的妻子,到远地异国另起炉灶。
只是,事情没有想像中的顺利,对于商场交易全不熟悉的男人,手上的资产越来越少,在一次投机行为中,输光了手边所有的家当,再次变得一贫如洗。
为了躲避债主,男人不得不过着流浪的生活,但在他离开金雀花联邦的十数年后,当他正在某个小镇上贩画为生时,一个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结发妻子千山万水地追来,要他归还最重要的珍宝,男人打从心里不愿,但为免惊动旁人,又见到妻子衣着华美,首饰昂贵,当下恶从胆边生,藉口要归还她东西,把她带到僻静之处。
“……那天,就在树林里头,一棵巨木的后面,那个男人冷下防地拿出手帕,捣住他妻子的口鼻,因为女人的反抗很激烈,所以他不禁越捣越紧,越捣越用力,直到那个男人发现妻子已经不再挣扎……”
似乎因为说到了心中的隐痛,茅延安的表情极为阴沉,就连声音里也带着一丝丝的鬼气。
“……为什么会这样子呢?其实那个男人没有打算杀她的,他只想把人弄昏,抢了她身上钱财之后就逃跑,为什么她会这么容易就断气了呢?”
“还在那个男人?我说那个男人就是你,你是聋了是不是?”
我很努力地克制着耐性,不过事情都已经这么明显,这个男人还在遮遮掩掩,这么不干脆,看来实在是让人很火大,要不是勉强克制,我真想掐着大叔的脖子,先把他掐死算了。
之后的故事也没什么特别,错手杀人的男人,把女人身上的钱财拿光后,顺手就和同伙将人给埋了,但想不到没过几天,大雾就开始降临这个小镇。
坦白说,不算是太惊心动魄的故事,以这作为大叔的过去,我甚至觉得还太过平淡了。
大叔这样的才华与性情,应该是干下更惨绝人寰的大案,牵涉千百人性命,这样才够身分啊。
只是,现在多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根据大叔告诉我的讯息,我也开始构思,该怎么利用这些讯息,去面对契约之日的交涉。
或许没有人愿意,但契约之日仍是无视我们意愿而到来。
尽管契约已经被撕毁,但鬼物们仍没有蜂涌而入,只是等约定时刻到来,才缓缓从村口进入。
村民们准备着所谓的交涉,这档子事他们已经做了很多年,热门熟路,不需要助手,只不过以往都是双方出示契约,他们可以指着对方契约上的文字,理直气壮地说是时间未到,这次却不能重施故计了。
在往年确认契约的长街上,一边是恐惧与不安的村民们,另一边则是形形色色的鬼物,有些是人类,有些则是飞禽走兽,共通处都是体无完肤,有着明显的腐烂迹象
,露出内里骨肉,严重一点的甚至烂去了半边身体,眼神中存在着对生者的怨恨、对血肉的渴求,直直地盯着我们看。
“感觉真是恶心啊,真不知道那些亡灵法师怎么受得了……”
我的心情犹如待宰猪只,好不起来,旁边的茅延安不知是否因为已有了觉悟,看来仍是一派悠然,但立志要成为一个优秀亡灵术者的阿雪,却是面色苍白,担忧地靠过来。
契约的交涉理所当然失败了,在这种情形下,会成功才是怪事。鬼物群发出愤怒的咆哮,激愤地鼓噪,嚷着模糊的字句,要我们归还珍宝,逐步进逼过来。
在那大群鬼物当中,我没有见到日前那名半边骷髅脸的女人,但却隐隐看到那几名被鬼物群杀害的见习神官与骑士,显然死在这附近的阴魂无法离开,也被吸纳入鬼物群的一部份,如果我们不小心,这就是我们片刻之后的下场。
“等一下,住手,你们要的珍宝在这里。”
就在鬼物群逐步进逼,要发动实质攻击时,我排众而出,将手中的一个包袱抖落,登时洒出了十多件金银珠宝。
茅延安奸滑之至,要从他那边找到什么,极为不易,这是我命令紫罗兰跟踪与他同伙的金老头,在昨天夜里发现他偷偷到了村子外围的一处矮人废窑,挖掘翻看,等他离去后,紫罗兰就把洞挖开,将里头的金银珠宝带来给我。
被埋藏在地下多年,这些金银珠宝都没了应有的光泽,但从手工、纹饰来看,仍然可以知道价值不斐,说不定对当事人还有什么特殊意义,这就不难理解为何那女人会把这当作是最重要的珍宝,在死后仍念念不忘。
“把这些东西拿回去,以后别再骚扰地方了。”
我大声说着,鬼物群中的气氛也有了改变,先是一股寒意凝聚,跟着,一件残破的华裳袍服慢慢地飘现出来,那个骷髅美人在鬼物群中现身,森寒的目光先是朝我这边瞥来,再转往散落地上的财宝停留。
“拿了你的宝贝,好好安息吧,杀害你的那个男人,心里也很不好过,他这些年来……”
有些不怀好意地这么说着,我知道身后一定有人脸色变得很难看,但没等我说完,那个骷髅美人的身影忽然消失,鬼物群发出了愤怒的鸣啸。
“宝贝!宝贝!把宝贝还给我们!”
猜不透鬼物对这些财宝有何不满,我压根就想不透问题出在何处,面对一群扑涌过来的鬼物,我只能选择转身逃跑,但有人却比我更快一步,而且……还是很多人。
以茅延安为首,整个雾谷村的村民,当听见鬼物群再次尖啸,立即拔腿逃跑,又快又急,由于鬼物群都集中在这里,包围村子的阵形有了空缺,趁这时开溜,确实大有机会,只是倒楣了被围在中心的我与阿雪。
“师父,我们……”
“阿雪!跟着我跑。”
逃命这种事,我们一向不陌生,有着紫罗兰在前开路,用烈火与电光逼开鬼物群,我和阿雪冲出重围。
“你、你这时候还抱着她?她的父亲和爷爷呢?”
“不知道,刚刚太乱了,我……我们不可以丢下她不管。”
懒得与阿雪多废话,我只是牵着她狂奔,心中祷告那小鬼千万别挑在这时候哭出来,不然阿雪分心,我们三人肯定十死不生。
鬼物群的数目实在太多,紫罗兰虽然护着我们闯出,但最后仍被鬼物群环逼入村内逃窜,情急之下,我要紫罗兰领着我们往矮人废窑跑。
有个残破的建筑物遮挡,总好过在空地御敌,况且,说不定有什么东西是紫罗兰没有挖出来的,或许就是鬼物群真正要找的宝贝。
“阿雪,把你这几天学的练的全用出来,能挡多久就是多久。”
把鬼物群甩开一段距离,冲入矮人废窑后,我要阿雪张设一个小结界,挡住追来的零散鬼物,争取时间。
“腐臭的邪恶之风,聆听析愿,释放黑暗的障壁。”
几天的特训有了成果,阿雪的咒语唱完,一道黑色的防壁立即张设出来,拦挡在鬼物群之前。
冲势被挡住,鬼物群的尖啸声刺耳难当,但阿雪的修为显然相当有限,那层黑暗障壁在鬼物群的冲撞下,很快就出现了裂痕,崩溃是迟早的事。
紫罗兰冲在前头,进入那只剩几面空墙的矮人废窑后,立刻扑地挖了起来,从那个坑洞里,又挖出了几件金饰,都是戒指、耳环之类的。
果然之前挖漏了,可是……是这些东西吗?这次再压错宝就完了。
正在迟疑,外头又乱了起来,从阿雪所遮蔽的另一个方向,雾谷村的村民们冲了进来,后头就像挂粽子一样,牵着一长串的鬼物群。
“哎呀!贤侄,你还在这里啊,外面好多鬼怪啊,我们冲不出去……”
“冲不出去?那你死在外头就成了,干嘛还冲回来?你没看见这里快撑不住了吗?”
大叔和一群村民们在这时冲回来,两边的鬼物群一会合,压力大增,阿雪张设的黑暗之壁崩溃在即,鬼物群朝她迫近,最近的一个已经不过数尺距离。
紫罗兰吼了一声,从地洞里挖出某样东西,那是一具裹着残丝寸缕的女性骨骸,看来就正是那骷髅妇人的埋骨处。
“就是这个东西……喂!宝物找到了,那个什么名字的女人,你的尸体就埋在这里……”
这话起了作用,但似乎不是我要的那一种,当骸骨一见天日,鬼物群就好像受到某种激励,攻势赫然激烈了十倍,就像是那天鬼物群攻破神官们的光明防壁那样,脆裂的声响,一只像是白骨一样的枯手,刺破了本就不支的黑暗防壁。
“师父!师……”
鬼物群如同万马奔腾般压倒过去,将阿雪淹没在数百阴魂的扑击中。
“阿雪!”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连这一注都压错,骨骸并不是鬼物们所要寻找的珍宝。
阿雪被埋进鬼物群中,生死一瞬,我不能指望奇迹出现,眼角瞥见大叔的身影,立刻一把将他拉过,要他主动出去招认。
“你胡说什么,外头这么危险,你要我出去?而且我什么都没做过,认什么东西?”
茅延安仍是死下认帐,朝一众村民中躲去,逃避我的外拉,但我却没时间陪他再瞎缠下去,往外头跑几步,大叫道:“喂!我不知道什么宝物,但是你要找的凶手就在这里!”
阴魂的意识里,除了对生者血肉的渴求,就是对复仇的执着了。
这句话喊出来的效果,丝毫也不亚于刚才挖出骨骸的那一刻,鬼物群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地朝这边看来,隐隐约约,那名骷髅女性更在鬼物群中浮现出来。
计划奏效,我急切地大叫道:“你忘记了吗?在树底下,那个拿手帕闷死你的男人,现在就在这里,听见了吗?不要迁怒别人,要报仇,你就应该找那个男人……”
已经失落的久远记忆,仿佛在我的大喊中,重新在鬼魅的脑海中复现。随着印象渐渐清晰,她的外表也开始起变化,从灰白的手骨开始,骷髅模样的半边身体迅速生出
了血肉,回复成生前的模样。
鬼物群没有动作,我听见阿雪隐约发出的叫喊声,显然还安好无事,机不可失,要闯出这个死局,就只能利用这机会。
我转过头,寻找那即将被我出卖的对象,只见茅延安藏在一众村民的身后,偷偷对着我摇手。
很明显的意思,但现在已经不是套交情的时候,我伸手指前,朗声道:“杀害你的那个男人……就是他!”
阴风惨惨,鬼物悲啸,伴着我的指控一起送了出去。顺着我所指的方向,一个男人因为罪行被揭发,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对、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我那时候并没有想过要杀了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多年罪行被揭发,心防崩溃的男人跪在地上,涕泪纵横地痛哭失声,情境悲凉。
这情形与我的预期完全不同,因为我原本估计,以大叔的厚脸皮,不太可能这么容易就认罪,而最失算的一点,就是跪下来认错的罪人并非茅延安,却是站在他身前的金老头。
眼看着金老头跪地痛哭,不住磕头,这太过诡异的情形,将我给弄至目瞪口呆。
怎、怎么会这样……
金老头痛哭忏悔的内容,和之前大叔说的一模一样。他满是皱纹的苍老额头,用力碰叩在地上,向死去的妻子求饶,说着当初无心错杀之类的后悔言语,那激动的神情假不出来,可以确认他就是真凶。
如果说刚才我的指责,让鬼物们的记忆开始回溯,那么金老头的忏悔,就是把所有失落的记忆环节补完,所有鬼物都好像从狂暴状态中清醒过来,停下动作,分开出一条路来。
“师父!”
阿雪大步跑过来,抢奔到我怀里。我抱着她往旁边退去,小声慰解,看身上满是尘土与细小血痕,刚才距离生死关头只是分毫之差,如果我晚一步……
在阿雪之后,那个骷髅美人仿佛飘动似的移了过来……现在她的身上已经没有骷髅部位了,完全是一个美丽的妇人,鬓发微乱,裙摆飘扬,足不点地栘到那个曾是她丈夫的男人身前,听着他的痛哭,眼神一下迷惘,一下闪着深刻仇恨。
“求求你,原谅我吧!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能够安心,当初、当初我真的没有想要杀你,我只想把你弄昏,可是……可是我怎么知道,我才走开一下,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已经……”
典型的杀人者自白,就像很多只是想让受害者别呼救,却意外闷死人的绑架犯一样,了无新意的意外。而在他的忏悔声中,妇人说话了。
“宝……宝……宝贝……把……宝贝……还、还给我,把宝贝给我……”
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起初的几个字沙哑难听,像是两块骨头交错摩擦,直到后来才连贯在一起,让人听懂了她的意思。
是啊,凶手已经找到了,那么他当初到底抢走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呢?这是我很想知道的事。
“宝、宝贝……你的宝贝已经……”
金老头颤声说着,支支吾吾还没说个大概,后面人群忽然起了骚动,一人排众而出,抢到前头,一下就跪在金老头的旁边,看着那名妇人,跟着痛哭出来。
“你……你就是我娘亲?爹从来没有告诉我……”
首次见到生母,金汉良的反应很正常,但他接下来所说的话,却令我们相顾失色,再次为雾谷村所充塞的不可思议而震惊。
“我、我不知道是你……那天,你和爹在树林里,我以为你是旧债主……我和爹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我也有了喜欢的女人,我不想再躲债逃跑,所以爹走了之后,我发现你还有气,就、就……娘亲,请你原谅我!”
这真是骇人听闻的忏悔告白,尽管没有说得很清楚,但却已经足够了解。当年金老头用手帕闷昏人之后,她其实只是昏去,并没有死亡,但尾随金老头之后看见这一幕的金汉良,起了歹念,将人勒杀,金老头回来见到尸体,只以为自己下手错杀,根本没想到儿子也牵涉在内。
被亲生儿子杀害,凶案之后,冤魂死而不散,一缕怨气牵动周遭山川阴灵,群起活动,终于导致了往后多年雾谷村的惨剧。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阿雪该是听明白了,但却明显地不愿意相信,更难以理解人性为何会丑恶到这种程度?发生这么悲惨的案子?
对所有人来说,这应该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对于金汉良尤其是。他并不是那种残忍凶暴的狂徒,那次杀人,也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一次,是希望能够换取以后的平稳生活,但没想到铸下大错,亲手杀害未曾谋面的亲生母亲,更种下了日后的不幸因子,被封锁在雾谷村中,连妻子都丧生于鬼物群。
看着他跪在地上,挣扎着往前爬,试图抱着母亲双腿痛哭的样子,便是我也能感受到那种深切的悔恨,阿雪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多看。
那些原本眼神蒙胧、动作浑浑噩噩的雾谷村民,也像受了某种刺激,眼中渐渐有了神采,看着这一幕,或是叹息,或是流泪,仿佛回想起这些年来的种种。
群众在周遭的数百鬼物也是一样。当怨气消减,由本来受到影响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不少鬼物开始慢慢往外退走,有些甚至当场就冉冉消失。
就只有大叔,他不知何时退到一旁,斜斜背靠着一株树木,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
我不知道这些事有什么好笑,但出现在他脸上的那种表情,除了冷笑,我找不到别的形容方法。
不管怎么说,危机已经解除,更于藏在雾谷村的宝物究竟是什么,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娘,你原谅我,一切都是我不好……我……我真是猪狗不如……”
金汉良槌胸顿足地痛哭着,和身旁不住用力磕头忏悔的父亲相比,是另一种悔痛的表现,而他所说的话,另一边也完全听进去了。
没有任何枉死者的不安、痛苦表情,曾经有半边是骷髅的面孔,现在脸上只剩下温柔而平和的笑容,用一种几乎是神圣的宽恕口吻,抚慰着儿子的悔痛。
母爱,有时候真是一种没道理的伟大东西,千里迢迢追踪而来,就是为了夺回被丈夫抱着走的儿子,虽然惨遭横死,亡灵却仍对此念念不忘,可是,这么深的怨气,在见到儿子后又立即烟消云散。
“孩子,娘亲不怪你,你……是娘亲的宝贝。”
白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传递着母亲的爱心,轻柔的动作,仿佛正散发着圣洁的光华,那一瞬间,阿雪止住了啜泣,呆呆看得出神,就连我们脚边的紫罗兰都盯着这一幕,停下了动作。
爱,可以抵销怨气,这也就无怪常常有人整天嚷着:地老天荒,惟爱不灭。
在这样的波动之下,周围的鬼物不是离开,就是消失殆尽,当最后一个鬼物形影淡化无踪,妇人的身体也渐渐透明起来。
“宝贝孩子,你好好保重。”
说完这一句,妇人露出安详的微笑,整个身体化作一道和煦白光,在涌来的雾中冉冉消褪。
“娘!娘你去哪里?别丢下我们,孩儿还有很多话没有……”
金汉良仓皇的叫着,但却不能挽留些什么。人死如灯灭,已经逝去的东西,不可以多逗留在现世界,这是不会改变的规炬。
当雾气稍稍淡了些,我看金汉良和他父亲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正想上前去和他们父子说几句话,哪知道他就像没看见我一样,扶着他父亲,踉舱地朝村子走回去。
“喂,金兄……”
金汉良没有理我,而不只是他,包括雾谷村民在内,曾经一度回复生气的他们,又变得浑浑噩噩,像是一群活死人似的,慢慢地走回村子。
从背后看去,那种摇摇摆摆的步伐,倒与那群受控制的鬼物有几分相像……
这样一想,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我吃惊地望向周遭,赫然发现尽管鬼物群已经散得一个不剩,但围绕整个雾谷村的浓雾,却没有消散的迹象。
怨气已散,为何浓雾依旧?难道……
我的想法,在一众村人们快要走回村子时得到证实,在金汉良与金老头要进入村子时,一个人影从旁边的雾气中走出来,加入他们,一起走入村子。
那个人我认得,阿雪更为着那熟悉的背影失声叫出来……那正是金汉良的妻子,已经在鬼物群中碎尸惨死的女人,现在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就这么与丈夫、公公回到村里。
“为、为什么会这样?师父?”
阿雪的疑问,我已经知道答案。快速转过身来,我瞪着茅延安,他仍然斜斜倚靠着树干,表情懒洋洋的,像是看到了一切,却又像是视若无睹,见到我的目光,耸肩一笑。
“就像你看到的一样,这次的祭典已经结束,照过去的经验,还有一个时辰雾就会散,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这个雾谷村,一开始就已经没剩下半个活人了,对吧?”
“全对,这是个死镇,包括金老头、金汉良,还有你看到的所有村民,全部都是死灵,这是一出好戏,两边的演员都是亡灵,只不过有一边自己不知道而已。”
对于我的质问,茅延安笑得很轻松,摇手道:“雾谷村的亡灵祭典,每个一段时间就上演一次,这次我们恰逢其会,怎么样?是不是比一般的戏曲故事好看?很有临场感吧?”
“怎么会?”
受到了重大冲击,阿雪睁大眼睛,道:“金大嫂呢?她难道也是……”
“没什么难道的,她也是亡灵。”
“那……他们的那个小婴儿……”
“婴儿也一样会死,当然也有婴儿的亡灵啦,世上还有比这更小的婴灵,这种尺码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你是将要成为大巫师的女人,别那么大惊小怪嘛。”
茅延安说得轻描淡写,表情一派轻松,就差没有哼起歌来,但是以阿雪的个性,这些话语对她而言,却是最残酷的事实,我看见她颤抖着身体,努力调整着呼吸,直过了好中晌,才用一种快要哭出来的无助表情望向我,问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
我把这难堪任务推回给大叔,而从他口中说出的,就与我的预料没差多少。
“其实,雾谷村的事,发生到现在起码已经百多年了,就在凶案发生后的第二年,大批怨魂袭击了雾谷村,在那天晚上,就把雾谷村屠戮殆尽,无分男女老幼,没有半个活口。”
“那……那为什么会……”
“人死了变鬼,鬼会投胎转生,这是常规,但不是什么事都会照常规来。有些时候,人死了会因为某些理由,不愿意转生,时间一久,甚至忘记自己是死人;又或者,受到某些外力束缚,被锁在一个地方,永远也不能离开,重复着死亡那一刻的梦魇。”
雾谷村就是这样的例子了,茅延安说,因为灵魂受到束缚,离不开这块被诅咒的上地,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当浓雾笼罩山区,阴魂们就会重新聚合在废墟中,重新上演一次当日被屠村的恐怖情景。
“每次亡灵祭发生的时候,如果有外人,就会把外人也牵扯入内,杀害之后,又多了新的阴魂被拘束在此处,百年来为了寻宝而葬身于此的追迹者,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个,不过多年以前,我也来过这里,和朋友一起来的……”
那是茅延安还在南蛮玩摇滚乐时的事,他与两个乐团成员的好友,一起到了雾谷村,亲眼目睹了鬼物袭击,要屠村的事,但那一次,他们三人完成了过去没有追迹者达成的任务,不但识破了这场骚动的双方都是亡灵,更找出了百年前凶案的真凶,第一次破案成功。
“当时我们以为彻底把雾谷村的亡灵解放了,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
不知道是一方歉疚过深,还是另一方怨恨太深,亡灵们并没有就此消散,甚至其后当光之神宫的同僧诵经,亡灵们也拒绝受到超渡,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被囚于魂之牢笼,每隔一段时间,就重复同样的悲哀惨剧。
“亡灵的记忆很片面,因为我们曾经破过这件案子,所以金老头记得我,但却不记得他自己已经死了,我偶尔会到雾谷村来,想看看他们是否离开了,只是到现在他们仍在这里,没有改变……”
“既然这样,你该早点说啊。”
想起我之所以误判情形的理由,怒道:“事先又不讲,那天又说什么这是别人的故事,表情又那么怪,我还以为……”
“哈哈,我没说错啊,这确实是我朋友的故事,是贤侄你一厢情愿当我是凶手而已,看吧,刻板印象果然危险啊。”
“大叔,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不太理解,那个骷髅女人不是已经……已经释怀了吗?为什么会……”
“嗯嗯,当年我们破解案情成功时,也是以为事情就这么了结了。”
茅延安点头道:“但是幽冥的世界,比我们想像的更严苛,并不是每一个鬼物在解开心中遗憾后就可以解脱,有时候,当初的怨气太深,即使有着宽恕与爱,仍是不足以冲破无数怨念累积的死之螺旋。”
无尽的死亡,无尽的悲剧,就在浓雾中反覆上演,形成一个永不休止的死之螺旋,这就是亡灵世界的法则,过去我曾经听说过,但实际遇到,那种无法言喻的残酷、沉重感觉,仍是压得胸口一阵不顺。
“第一次看很有真实感吧?不过看多了就没感觉了。”
茅延安耸耸肩,从树旁边拿出三把早就预备好的十字镐,扔给我们。
“开始挖吧,现在你们知道了,这村子是群鬼聚集之地,极阴之处,每次亡灵祭都会在这里屠杀一次,日积月累的结果,地底可能会突变出一些好东西,别错过了。当一个好的追迹者,就要随时随地都能找到可以挖掘的东西啊。”
大叔说到做到,已经开始用十字镐挖地了。这是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地方,因为初次遇上亡灵祭的我,尽管还维持冷静,却无法淡然处之,身体手脚有些僵硬,动作迟缓。
“大叔,师父……我们、我们不能做什么吗?”
阿雪放下手中十字镐,急切问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安息,不用再这么重复下去吗?他们…
…明明都已经死了,一边已经承认过错,另外一边也宽恕了,为什么就不能安息升天,要这样子被困在这里呢?”
阿雪的眼中,有着极热切的期盼与渴求,但我却无法回应,因为在我的知识里,死灵可以被消灭、可以被召唤驱使,但像这样子的魂狱螺旋,却没有中断的方法。
“不可能的。我不是说过了吗?别说是你,当初就连慈航静殿的同僧,亲自持咒诵经,都没有办法超渡这些怨灵,只能为双方立下契约,当亡灵祭到来,交换契约了事,不用演到屠村。”
茅延安摇摇头,叹道:“丫头,人世间就是有这么多的不平等与不合理,虽然没道理,却就是存在在那里,人们无法改变,就只能学着接受。你不过是个弱小的黑魔法师,连光之神宫同级僧侣都做不到的事,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做到呢?看开点,帮大叔挖东西吧。”
很现实的话语,却是让人没办法反驳,阿雪沉默下来,和我们一起拿镐子开挖。
气氛很怪,我的心情也很混乱,直到不久后茅延安叫了一声,我们两个合力在该处挖到几块大小不等、晶莹澄澈的碧蓝色晶石后,我才发现阿雪和紫罗兰不知何时不见踪影了。
“大叔,你有没有看见……”
问话才出口,我忽然感觉到一种波动,某种魔力运行的波动,由村子那边传过来,是什么人在那边持咒施法了?
答案实在太过明显,当我和大叔朝那边望过去,一道道青紫色的萤光,由地面缓缓升起,在雾气中抖荡浮沉,任何具有黑魔导知识的人都看得出来,那些就是具象化、却失去原来形体的阴魂。
一道、两道……青紫色的萤光,像夜晚出现的星火,越来越多,最后数百个阴魂群聚发光,紫绿奇幻,莫可名状,森森鬼气,在一种诡异的美感中,更有着说不出的颤栗感。
我们不知道阴魂为何群众起来,却看见一道轻盈倩影,身后跟着一头豹子,在浓雾中缓步行走。
“那个笨女人,她想做什么?”
我一时间也猜不透,只见到阿雪扬起手臂,口中好像在念些什么,跟着,那些四处飘荡的紫绿魂光就像得到了指引,纷纷朝她移靠过去,绕着她手指画出的小圈圈打转。
“这是……”
阿雪的手指点、拨、挑、扬,每一种不同的动作,都配合着咒语的变化,这是相当同明的施法手段,显示这几天她确实暗中勤练不辍。而当那些闪烁不定的魂光,与她白皙柔嫩的手指一触,就像遇逢烈阳的初雪,立刻分崩瓦解,散得分毫无存。
萤光、鬼火,消散于苍莽雾岚中,阿雪轻旋舞动,指间画出种种曼妙的姿态,远远看去,确实是很让人赏心悦目的景象,但当我们领悟到她正在做些什么,却是为之大吃一惊。
“她在……吸摄这些阴魂?”
对于靠控制阴魂吃饭的死灵术者来说,捕捉、吸摄阴魂,本就是家常便饭。
但阴灵终究是不属于现世界的凶物,长时间靠近,对身体损伤很大,所以一般来说,死灵法师部是将阴灵拘束于法器当中,像是万魂幡、万灵血珠这些东西。
不过就实战角度来看,直接以肉体为容器,吸纳阴灵于体内,收发由心,行动如电,这是最有利的做法,所以有些同阶的死灵法师直接吸纳阴灵于体内,数目则依修为同低而不同。
“原来如此,还有这个办法啊……只要把阴魂强行收摄,死之螺旋就会中断,亡灵祭就不会上演了。”
茅延安摸着下巴,微笑道:“不过要吸也该吸些素质同一点的,这种程度的阴灵,战斗力不强,吸了不是好浪费吗?”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赶快去阻止她?”
我焦急得要往前奔去,以黑魔法的常识,阿雪现在做的事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一个初级的小术者,顶多只能负荷个位数的阴魂,而她试图吸纳的……却是百倍于正常值的数量,随时可能失控,被阴灵爆体而亡。
“急什么?要爆早就爆了,现在还没爆,就任其发展吧,有哪个死灵法师是不碰阴魂的?”
急奔出去的我,被茅延安一把拉住,劲道大得异乎寻常,迫得我踉舱止步。
“大叔,你……”
“看看雪丫头吧,那些阴魂已经被她吸了大半,她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痛苦啊。”
确实,从这边看过去,阿雪的表情十分安详,看不出半点体内魔力冲突的痛苦模样,唇边那抹淡淡笑意,旋舞纤腰时的轻盈姿态,美得仿佛灿发一种圣光,虽说实际萦绕在她周身的,只是一层运行黑魔法时产生的黑气,但却仍然让人感觉到一种难得的……慈悲。
很难想像,一个修练邪恶黑魔法的死灵术者,会做着慈航静殿同僧都不能完成的事,给人这样的慈和感觉。说出去不但不会有人相信,就是说给天河雪琼自己听,她都会当作是笑话吧。
“奇怪,为什么她能一次吸这么多,初学者不该……”
担心之余,我也有几分存疑,会是天河雪琼的力量渐渐苏醒了吗?不然阿雪为什么能够……
“当然有我们不知道的理由啦,何必这么在意呢?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不过,雪丫头或许是从大日天镜里得到了好处吧……”
“你、你说什么?”震惊之余,我一手反抓住茅延安的衣领。
“我在向你贺喜啊,傻小子,吸纳阴魂这种事,就像吸毒一样,只要有过一次,以后就停不住了,你过去不是一直硬逼人家去练黑魔法吗?现在终于稳当踏出第一步了,这难道不是可喜可贺吗?”
大叔脸上的圆满笑容,几乎可以书成一个半圆形的弧线,但看在眼里,却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眼角瞥见那边阿雪已经将阴魂吸摄殆尽,我心中忽然有一种感觉,和雾谷村的浓雾相比,笼罩在我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的浓雾,更浓也更深……
就如茅延安所说,一个时辰后,所有雾气渐渐清散,露出了晴朗的天光,我们收拾行囊,带着那几枚由矮人废窟地底挖出、据说很有价值的晶石,预备离开雾谷村,继续赶路回阿里布达。
心情上有些混乱,不过整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望着那几乎已经消失的雾气,过去几天发生在这里的种种,让人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不想深究,我转头看看阿雪,她正和紫罗兰玩在一起,脸上的笑容就与我们初入南蛮时毫无分别,但可以想见,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在她的笑睑之下,一定累积了很多让她只能暂时用笑容来掩饰的东西吧。
这念头让我感到些许心痛,只是在波纹荡漾开来之前,我就把这感觉压下,不允许自己多去想。
“好了,贤侄,我们出发吧,雾已经散了,再不赶路,就来不及赶回阿里布达了。”
确实是这样,在阿里布达还有新的敕命等着我,尽管我期待那只是份悠闲优差,但事实往往背离我的期盼。
一拉缰绳,我率先策马冲了出去。
“走吧,阿雪……还有大叔,我们开始赶路吧,前头还有其他冒险等着我们呢。”
“没错
,大家一起去征服神奇宝贝吧!”
“……喂,大叔,神奇宝贝是什么东西?”
“喔,你不需要知道,追迹者这一行干久了,你自然就会晓得了。”
“我听你这头放电老鼠在臭盖!”
不知道是谁曾经这么说,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又曾有人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人的命运与祸福,多数时候都是一件难以预测的事。
预备重金厚礼,向权贵贿赂成功,以为从此仕途一帆风顺,谁知道第二天那名权贵叛国事发,被定为乱党,自己和他一起被判了个满门抄斩。
拿到了看似金饭碗的好工作,隔年却遇到商社恶性倒闭,自己不但薪水没着落,还倒被商社的债务连累,面对一群抬棺抗议的债权人。
辛苦攒了点钱,趁着假期出外旅游,却碰上意外或是遇着盗匪,全家死光。
人生充满着无数的偶然,谁都不知道下一刻横在前方的,是好运或是厄运。
连上游乐场都有可能遇到持械逃兵,这世上不可预料的事实在太多了。
就像我,刚刚被派到国境的时候,哪想到会碰着一个衰到仆街的血魇法师,抢着把自己脑袋和一场大功劳送给我?
当我以“征服马丁列斯要塞”的英雄身分,凯旋回到王都萨拉时,又怎会料到没隔多久,我就被冷翎兰那臭婊整得当众出丑,狼狈不堪地逃离萨拉?
萨拉的老百姓也料不到,仅仅一年又几个月,当初几乎是连滚带爬离开王都的阿里布达之耻,会在国外建立奇功,揭发黑龙会的野心,令大地诸国警觉到黑龙会图谋不轨,联合防范。
在名扬天下的东海龙女李华梅口中,是这名叫做百里湛蓝的青年出生入死,揭发了黑龙会阴谋。
因为这个因素,再加上他家变态老爸的天大面子,当各国为了研讨压制黑龙会势力而举行同峰会,席间对阿里布达相当客气,无论面子与里子都大有斩获,追根究底,自然是那位少年将军立的功劳。
夏华冬雪,两人同属四大天女之列;但比起长年隐居绝峰清修,世俗人难得相见一面的天河雪琼,在东海义勇抗暴,武功得到最强称号的李华梅,声势上绝对同了一个档次。
能够得到她这样的大力赞赏,这足以挽回在天河雪琼之前丢失的面子。
更有甚者,这位少年英雄还在南蛮找到通灵异宝,彷佛能够未卜先知一般,紧急送回国内,阻止了一场祸事。
就在那盏通灵神灯送达的隔晚,国王陛下与几名大臣开宴赏玩珍宝,酒过三巡,忽然有刺客杀入。
事发突然,侍卫们来不及防备,国王陛下手足无措,拿了桌上的瓷杯碗筷乱扔,眼见刺客就要得手,国王陛下摸到神灯,扔中刺客,那盏见鬼的神灯忽然发生大爆炸,刺客血肉横飞,当场死于非命。
“献上来的神灯会爆炸,是不允许的,应该要踢献宝者出局了,不过念在他有创意、够噱头,救了国王陛下,就再多给他两次机会吧。”
一段不知所谓的说话,也不晓得是哪一位宫廷大老出来讲的,反正,国王陛下遇刺获救的这笔功劳,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算在我头上。
“贤侄,恭喜你,这次又是一笔功劳喔。”
“或许吧,不过我个人有点好奇,如若那个刺客晚一些出手,又或者那个神灯不良品早一点爆炸,到南蛮找我的钦差,不知道会传达给我什么讯息?”
正如我在得知此事后,与大叔茅延安进行的对话一样,人生,真是充满了讽刺啊!
总之,这次又被我混了过去,我因为这两件大功,再次成为军部的少年英雄,特别派出豪华礼车来接我入城,沿途还有礼炮鸣放,尽管没有什么重要官员前来迎接,但却有大批百姓夹道欢迎。
车门上印着阿里布达的双头龙军徽,由三头健壮骏马拉拖,金碧辉煌的豪华马车上,坐着当前阿里布达军方最杰出的少年将军,百里湛蓝。沿途百姓聚集在深红色地毯的两旁,鼓噪欢呼,摇晃着手臂,彷佛欢迎凯旋的英雄,毫无保留地呐喊着。
而我便坐在马车上,看着外头的景色,让睽违一年半的熟悉景物,在眼前缓缓地倒退,思潮如涌。
紫罗兰跟着我们会太过麻烦,所以入城之前,我在牠的晚餐里头下了迷药,之后趁着牠昏迷不醒,让军部当作特殊货物处理,已经早一步送入城内的伯爵府了。
“师父啊,阿里布达和南蛮完全不一样呢,人们好热情,街道看起来好漂亮。”
“听说金雀花联邦的街道更整齐壮观,你要是喜欢,从现在开始乖乖的听话,下次有假,我就带你去金雀花联邦逛逛。”
坐在对面的阿雪,看了我一眼,匆匆说了一句,又把目光移到外头的热闹人潮。
“可是……金雀花联邦的人,不会像这些人一样,这么欢迎你啊……”
听她这么说,我才想起来,这笨丫头一直很崇拜我过去的显赫战功,非常希望能够造访萨拉,亲眼看看我生长的地方,所以打从知道要回萨拉开始,她就一直兴奋得坐立不安,坐上马车入城后,不安分地探头左顾右盼,想要早一步饱览萨拉景物,对于大批围着红毯欢呼的民众,她更远比我兴奋得多。
在赶回阿里布达的路上,我们并没有浪费时间,仍是持续着对阿雪的魔法指导。
虽然教的人未算名师,学的人也是新手,但没人可以否认,这女孩在魔法上确实有天份;更兼之有昔日魔力作根基,各种黑魔法修习上手甚速,只要把咒文记下,就能迅速通过技术难关,以飞跃式的速度成长。
只有一点让人费疑猜。
离开南蛮后,阿雪有时候会毫没由来地面红耳赤,头晕眼花,在我们从雾谷村离开后,这病症更是频繁,半路上常常要求休息。
我曾以为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但她总是红着脸不说,而我后来更发现,这现象往往是在结束黑魔法修练后出现。
是不是她在修练上出了什么岔子,这点就让人不解了,不过,修练的成果相当显着。
当我们终于抵达阿里布达王都,被刻苦特训锻炼出来的阿雪,已经拥有了第五级的魔力。
不再是那种三脚猫、半吊子的魔法学徒或见习生能比拟,而是真正能受到人们肯定的魔法师级数。
我对这结果并不意外,却也并不满意,因为尽管修为不俗,但阿雪的黑魔法是仓促学成,在魔法力学、咒文物理的基础上,完全是囫囵吞枣,一知半解。
很多魔法见习生限于天资,勤学苦练二十年,魔力也只能修到第三、第四级,这样子不上不下的程度,可是,一名优秀魔法师并非只有魔力强大就算了。
由于每次使用完魔法,该项魔法的咒语就会从脑里消失,所以人们对一个优秀魔法师的基本要求,就是他能够自行编写咒语。
每个咒语的构成,都是依据特定准则,只要理解这些原则,施术咒语就不必死背,大可临场发挥。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魔法师先天上施咒速度就比较慢,倘使还每次施放完咒语后,手忙脚乱
地翻小册子重背,这么没效率的做法,实战时早给骑士、武者杀个精光,仆街仆到街尾去了。
只要知道大原则,要编写咒语就不难,问题是,对于不曾学过魔法力学、咒文物理的人来说,根本不可能掌握那千头万绪般的魔法原则。
我从血魇那里得到的秘籍,是黑魔法师眼中的至宝,但那里头却不可能啰唆地从基础写起,所以,如果阿雪要有确实的进步,受一段基础教育是有必要的。
不过,就连大叔也在嘀咕,好端端一个女儿家,什么不好选,偏偏去当亡灵法师,这真是浪费。
一般来说,魔法师擅长远距离攻击,又不存在天生气力差别,是颇受女性喜爱的修业方向。
解咒、净魂的光明魔法,破坏力强大的黑暗魔法,一旦施放,模样都很漂亮,所以女性魔导师中,仍是以光、暗魔法师为大宗。
然而,女性的黑魔导师,多数只是与黑暗神明缔结契约,学习与神明借力的法咒,对于黑暗魔法中的旁支,需要整天与阴魂、尸体接触的亡灵魔法,避之唯恐不及。
纯以威力而论,当亡灵法师修练到动辄以千位数的亡灵来施咒,杀伤力真个是石破天惊,鬼神辟易,单是看一堆强大的黑暗法器,都是与操控阴魂有关,便可推知一二。
但即使是如此,终日面对腐尸、亡魂,仍然是一件生人难以忍受的恶心事,就好比验尸的忤作收入多多,却总是娶不到老婆、交不到朋友,是一样的道理。
阿雪嘴上虽然没有说,但是看她的坚决态度,是不可避免地要走上这条路了,在南蛮血池畔,她对羽族孩童许下的承诺;在雾谷村,她轻舞于紫青鬼火间,彷佛黑暗圣女般,将阴魂一一吸摄安抚的模样,都让我们窥见她往后的人生路。
光明天使,堕落成了黑暗魅妖,这样的变化,似乎正是我原先所期望的,然而,又好象有着不同,为此我感到迷惘……
“师父,你今天很特别,和平常不一样呢。”
阿雪把头从车窗外移了回来,看了看我,很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我闻言哂道:“哪有什么不一样的?也不见得就穿得特别帅,换了个地方,还是一样的人啊。”
“可是……你今天好象一直在想事情,而且如果平常这样坐在马车里……”
阿雪忽然低着头,羞道:“师父你早就让人家跪着,舔你那根烂东西。”
“什么?”
我勃然大怒,重重一掌就拍在旁边软垫上,怒道:“敢说我的是一根烂东西?那你这大奶婊子又是什么臭货?”
“不、不是啊。”
又惊又怕,阿雪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拉着我袖子道:“是师父你说,以后每次提到那些地方,都要用最粗俗的言词,所以人家才说是烂东西的。”
哦,差点连我自己都忘了,上次在阿雪肛菊里发泄过后,定下来圣女污化计划的新步骤。本来是要她学着说“鸡巴”、“骚屄”这些名词,但一时间忘记这小白痴语文能力有问题,结果就变成这样。
一念及此,我面色登和,把阿雪拉进怀里,轻拍抚慰,柔声道:“师父刚刚是在想一些重要的事,所以才没有注意到这个,不好意思啦。”
一面说,我把手探进阿雪的领口,也不管她的轻喘抵抗,一把摸上饱满圆滑的雪乳,H罩杯的肥硕,单掌根本无从掌握,只觉得满掌的温腻滑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