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中风渊周身萦绕着浅粉的血气,帝女桑簌簌抖动枝叶将这些血气全部吸食,枝头上的红花越发娇艳,而幻境中的风渊脸色愈加苍白,他也不在意,或许是已经没有知觉了,他有时清醒,有时混沌,只是麻木地抱着他的星如。
若是一直如此,他永远也走不出这片幻境,也无法知道他的星如是否还在这天地之间。
风渊低下头看了眼怀中的星如,他已经知道了该如何走出这片幻境,他声音有些哽咽,“我不能再陪你一起走了,星如。”
星如那双空茫茫的眼睛有了焦点,落在风渊的脸上,嘴唇微动,风渊听见他轻轻叫了自己一声殿下。
霎那间风渊心如刀绞,万箭穿心,在他眼前掠过无数的影子,他仿佛已经死去,陪着他的星如一起被淹没在伽蓝塔下的废墟当中。
他低下头,亲了亲星如的额头,星如似乎满足地闭上眼睛,风渊手中银光闪过,那柄昆吾剑就这样出现在他的手中,剑身雪白,像覆了一层薄雪。
只有经历了比这幻境中更为痛苦的事,才能使他彻底清醒过来。
风渊举起手中昆吾剑,天空中层云散开,日光明亮,那剑身上映着他与星如的影子,他一剑穿过怀中星如的心脏。
他最终亲手杀死了星如,也将杀死自己。
天地静极,就连一丝风声、一点雨声,也不再有了。
他跪在地上,星如化作流光再次消散,而这千里茫茫的雪原也从他身后化作虚无。
幻境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帝女桑垂下的红色枝条窸窸窣窣收拢了回去。
风渊低咳了一阵,吐了些许血出来,然后站起身来,走到帝女桑下。
他终于摘下帝女桑的果实,枝头花朵瞬间枯萎凋谢,只等万年之后才会孕育出新的果实来。
幻海之上,一轮红日从东方鱼肚白的天空中缓缓升起,万道光芒倾泻而出,长风如刀,风渊踏波而来,梦枢见他脸色不好,连忙上前过去,扶了他一把,却被风渊轻轻推开。
梦枢不知道他在那幻海深处看到了什么,但想来必然是与那位星如仙君有关的。
风渊将那帝女桑的果实交到他的手上,期间什么话也没有说,神色平静,无甚悲喜。
梦枢张了张嘴,想问一问他身上有没有受伤,又想说他回去后该闭一闭关,最后还是将那些话全部咽了回去。
如果他将那红线重新接气,再说这一切也不迟,若是不能,这些话说了也无用。
长秋宫中,风渊站在窗前,望着宫外高大迷毂树,日光从枝叶的间隙倾洒下来,落了一地斑驳的碎影,他虽然已离开了那片幻海,伽蓝塔下的旧事仍在他眼前不断浮现。
帝女桑火红的果实在身后梦枢手中变作一团燃烧的火光,他手指掐诀,神光与火光交融在一起,里面映出风渊不太清晰的影子。
听到身后传来的响动,风渊回过头,紧张地问梦枢:“怎么了?”
梦枢的脸上多出几分喜色,可很快这喜色就变作了疑惑,他歪了歪头,皱着眉头,与风渊说:“红线倒是能连得上,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好像有点奇怪……”红线从风渊的手上缓缓伸出来,却停在半空中,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去,他本来以为他这次能直接帮风渊将那位星如仙君找出来的,但不知何故,它只停于此处。
风渊低头看了指尖闪烁的微茫红光,他手指有些颤抖,抬头问梦枢:“红线能够出来,是不是他还在?”
梦枢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是。”
风渊笑了笑,他眼中水光氤氲,不过转眼之间便不在了,梦枢眨了眨眼,他从不曾想过风渊有一日也会流泪,或许刚才是他看错了。
这红线既然能够重新延伸出来,就说明风渊还有一段缘分,依着他对星如仙君的爱意,除了他,应该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了。
只是这缘分一如从前那样浅薄。
星如仙君跳了登仙台,即便能够再活过来,多半也要忘了那些前尘往事。
这大概就是人间所说的风水轮流转吧,
但愿这一次,风渊可以握紧这点缘分了。
只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他该到何处才能找到他。
梦枢轻轻叹了一声,如今大概只等那缘分到了,他自然能够再见到他。
紫色的云霭在日光下飘散如烟,婆娑铃奏着泠泠仙乐,登仙台下白雾滚滚似巨浪般翻涌,九重宫阙巍峨矗立,银白流光划过长昼。
魔界。
炽热的岩浆从火山口喷射出来,晴雪湖波光粼粼,水平如镜,映着头顶灰暗的天空,湖畔燃起蓝色的火焰,魔影在不远处幽黑的树林间快速穿梭。
为了迎接新魔主出世,这段时间魔族们在魔界王宫里夜夜笙歌、纸醉金迷,过得好不快活。
魔主出世之前总要历上一番劫数,历任魔主归来后,大多是会鼓吹一番自己这场劫数过得如何艰难,自己又是如何的无所畏惧视死如归,然这位魔主不同,归来之后对这件事是决口不提的。
其实这个事,魔主也不是不想提,但他实在是没东西可以提。
他好像只是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已经回到了魔界,当了魔主,好在传承了前几任魔主的某些记忆,也不至于回来的时候连魔宫的正门都找不到。
欢宴如歌,日夜不休。
魔主抱着酒坛,不一会儿就喝得烂醉,迷迷糊糊地好像听见有人再叫他,他踉跄着起身,寻着那声音摇摇晃晃地走去。
众魔族沉迷在欢愉之中,过了好久才微微回过神儿来,再一抬头才坐在前方帝座上的魔主不见了踪影,大多魔族都醉得混了头,一见魔主没有了,便抱在一起口中大声呼叫陛下陛下,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流珈看着眼前这一幕,摇头起身,从宫殿侧门出去,她沿着长廊一直往前,出了长廊再行几步,便看不到远处的梧桐树上挂着一只火红凤凰,长长的尾羽耷拉在半空中,流光溢彩,坠下许多细小的萤火,落在地上,倏忽不见。
流珈放轻脚步,走过去,仰着头叫了他一声陛下。
魔主哼哼了一声,似乎是听见了,但随即他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厚厚的羽毛里。
流珈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