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身穿一身紫色官袍的高毅忠,只手持毋板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
而另一边昨日情绪激动的晋王赵衍桢也只是一副沉默姿态。
反倒是底下的其他朝官只议论纷纷,当下猜什么的都有。
而待梁王重新回到朝堂之上时,邕帝仍旧没有出现,不过邕帝身边的大太监李静倒是陪着梁王一同出现在了龙椅之前。
在李静的指引下,梁王只坐在龙椅之上,于此同时,只听那李静清了清嗓子。
瞬时原本喧哗的如同菜市场的朝堂之上只沉如寂水。
李静只声音宏亮道“昨日陛下偶感风寒,今日起身身子不适,故而今日只由梁王代为执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见是梁王执政,众人虽然都觉得如今最重要的是储君之位的安排。
不过因为今日邕帝没有执政,众人倒是配合默契的没有讨论此事,反而是有谏议大夫只突然提及晋王赵衍桢的事情。
不过这事本就没有太多的争论点,晋王赵衍桢只也一副犯错受罚,他心甘情愿的模样。
至于那几名犯事的官员,他们更是早早便被官府收押处置了。
故而赵衍桢的事情昨日在宴会上虽然闹得很大,不过赵衍桢却是不愿再继续纠缠此事了。加之这位晋王回朝后,与人也没有太多的恩怨纠葛,主持大局的梁王又有心袒护,故而晋王的话题便也只是被高高提起,又被轻轻放下。
而在晋王的事被说完之后,那程太尉便也立刻站了出来。
他只高声道了一句“臣有事启奏!”
说完这话,这位程太尉便自己站了出来。
听到程太尉的话,其他人只互相看了一眼。
上首的梁王只声色平淡道“说。”
得到了梁王首肯,程太尉这一次终于开口了。
“臣要奏学政崔子安。”程太尉此时只突然高声道。
听到这话,场下顿时又是一片哗然。
而上首的梁王听到程太尉要奏自己身边的人,脸色也变得有几分难看了起来。
“你要说什么?”梁王不悦的问道。
“崔子安崔大人身为朝中清流,却纵容其妹在一个叫做小春山的胭脂铺子里当女模。臣以为此举实在太过伤风败俗了。”
“自古女子当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方为闺秀所为,崔大人之妹这般举止居然还引发了京城效仿之风,这样的风气若继续纵容下去,岂非失了规矩体统?”
听到这话,随后又有几名迂腐代表者走了出来参奏崔子安。
也是崔子安的官职,还没有资格上朝,不然他若是听到今日自己被参奏的是什么内容后,他一定会被气死。
“规矩体统本就是人定,臣倒是以为让女子从事一些工作,倒也无可厚非。况且难道程太尉的闺女们就没有几分薄产吗?”没想到说这话的居然是晋王赵衍桢。
而他之所以出来帮着梁王这边说话,自然是因为这小春山是自己媳妇的产业,虽然她很不喜欢那个铺子的掌柜,不过这掌柜也是给自己老婆赚钱的,他当然不想这事牵扯到他老婆身上。
听到赵衍桢的问话,那人只先是一愣,随后他立刻出言道“自然有。可这些产业不须得她们出来抛头露面,伤风败俗。”
听到这话,赵衍桢只笑着道“那程大人给他们置业的初衷是什么?”
“自然是想他们有几分生计。”程太尉低声道。
“名门好女的生计自然有程太尉这样的好父亲操心了。可是并不是所有女子的兄长父亲都如太尉一般一出生便在终点,他们自己的也低得惊人。”赵衍桢低声道了一句。
“太尉可知学政每月的俸银是多少?在京城东区租一套二进的小院子需要多少银两?而京城物价又是几何?”
赵衍
桢的这一问,只让程太尉脸都憋成了猪肝色,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毕竟这种事情他们府上自然有人去办了。
“我怎么知道这些,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由专人去办吗?”程太尉追问道。.
赵衍桢轻笑了一声“我猜大人也不知道,那我来同大人说说吧,学政的俸银每月二十两,这二十两或许不过是太尉你家的一顿饭钱,然而这却是你口中崔大人全家一月的生活着落。”
赵衍桢这话音落下,朝中有那寒门学子出身的自然也想起了自己的情况,他们只齐齐七嘴八舌的出来说起自己如今的情况,这话题顿时倒是歪成了工资太低,应该给涨工资,京城物价太贵,大家生活不下去的吐糟大会。
一听到这里,程太尉只立刻道了一句“臣要奏的可不是崔大人,而是崔大人的妹妹既然作为崔大人家的女眷,便应该作为表率,不应该主动破坏京中风气。”
“那程太尉的意思是,崔大人的妹妹作为崔大人家中的女眷,就应该活活饿死,以全了大人心中的规矩体统?大人以为这些规矩是为什么而存在,规矩是为了让人有所约束,从而开始更好的生活而存在的。”
“如果一个规矩不能让人活下去,那我觉得这样的规矩倒是不要也罢。”
听到赵衍桢的话,场中也有不少人表示应合。
任何体质都应该以人为本才是。
“我可没有这样说。”程太尉心虚的道了一句。
“那程太尉的意思是什么?崔学政的俸银不足以解决一家三口的生计,为了生计,学政的妹妹出去寻找工作机会,程太尉却说对方伤风败俗,我问太尉大人是打算将人活活饿死吗?大人又说不是?那我想问大人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吗?难道说大人是打算让户部增加每位大人的俸银吗?还是说崔学政的工资,大人愿意一力承担?”赵衍桢继续问道
赵衍桢这番话不过刚问出口,程太尉还没来得及回答,户部尚书便立刻跳了出来细数如今财政有多紧张,军用工用开销又有多大,各地的税银又只有多少。
程太尉大概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点关于维护礼制的想法,会被人在现实层面各种撕扯,而自己也会由此成为众矢之的。
光是寒门士子对京城物价,俸银不高的抱怨,以及户部对于银钱的把控,这些东西显然都比对方的礼制要更实用的多。
场下吵得不可开交,户部与寒门的交锋,只让整场朝会变成了菜市场。
谁都没有想到赵衍桢只是三言两语,便将这件事的水搅浑成这样。
最终还是梁王上首的李静拍了拍桌案。
最终众人才停止了交锋。
梁王淡定看向赵衍桢道了一句“三弟既然说了这么许多,不知三弟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赵衍桢只低声道“时下女子也是完健之人,她们也会做各种活计,我倒是以为也可以让她们出来补贴家用,做些活计赚钱也无可厚非,既然女户能立身?为什么寻常女子便不能赚些银钱傍身呢?”
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刚才还言之凿凿,觉得对方伤风败俗的一群人只也将之变成了其实女子立身也无可厚非。此时梁王一派的人只也适时出来道了一句崔学政需要妹妹出来补贴家用,不正从另一面证明了学政正是为官清廉,没有多余的收入吗?
而也是由此,那位程太尉也不免将仇恨的目光转向了晋王赵衍桢。
不过眼下关于赵衍桢的话题早被讨论过了,加之那事情又是发生在自己府上,故而程太尉虽然对晋王十分不满,当下倒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想当然这场争论,自然便是赵衍桢将那浑水搅成功了,此时众人的重点哪还是放在崔子安的身上。大家只都将目光放在了女子到底该不该也从事一些社会工作上的问题了。
等朝中将此事讨论的沸沸扬
扬之后,崔子安作为当事人反而是最后一个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之人。
在听说自己妹妹居然在胭脂铺子里当女模,且还使这妆容风靡一时之时,崔子安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一方面他不能接受自己妹妹去从事这样抛头露面的工作,在他看来这样的行为,只有那种青楼卖笑的低贱女子才会以色侍人,由人观看。
更何况在得知昨日那歌舞表演的歌舞姬们模仿的正是自己妹妹在小春山的妆容。他心中的情绪便更加复杂了。
可另一方面,他心里也清楚,正是因为自己的生活拮据,所以才会让妹妹为了生计而操心。
故而他心中情绪十分复杂。
回到崔府时,崔娘子与崔灵薇只都在屋里等着他过来了,甚至今夜他们还因此多了一个意外的来客温明玮。
而也是因为对方的到来,崔子安纵然有话想要问一问自己的妹妹,可是在看到温明玮后他也只能先不动声色的将此事按下不表。
他低声问了温明玮一句“明玮,你今夜过来可是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想要请教?”
听到对方的问话,温明玮只立刻摇了摇头道“倒也不是因为此事才过来的,我只是听说嫂子跟灵薇马上就要回淮泰山城了,故而想过来问一问嫂子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