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那般喜欢他?”陈靖淮脱口而出。
原本走在前面的姜念娇闻言身子也是一顿。
喜欢他?
或许是喜欢的吧,毕竟在他撩她时,她是心动过的,在预见到他死亡的时候,她也是真的生过一阵强烈的不希望他死去的感情。
可是她也清楚,她对赵衍桢的喜欢远没有上一段感情来的疯魔,不管在那段感情里她有多么不堪,又有多么的自私。
可那种急切的为一个人心跳的感觉,想将对方据为己有的心思她在这段感情里是没有的。
而且选择为赵衍桢守寡,也不过是权衡利弊之下的选择罢了。
毕竟她改变不了赵衍桢的死亡,更阻止不了陆知章的前进。
不过即使她心中明白算计多于感情,在这段感情里理智战胜感情,可她也不能否认她是没有感情的。
她轻笑了一声“现在人都不在了,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姜念娇只是在逃避回答问题,然而这情形看在陈靖淮的眼里却像是她被巨大的失落所笼罩。
在某一个瞬间,他甚至很想对姜念娇说出实情,想告诉她,她所思念的人并没有死,不过是变心了而已。
不过他也清楚,这些话说了便毁了全部的计划。
好在这段路并不算漫长,姜念娇也没有问及其他。
她只将赵衍桢领到了敏皇后如今独居的小院,之后在她敲了敲院门后。
一名瞧来十三四岁的丫鬟只探头探脑的将门打开。
一看到是姜念娇,她连忙惊奇道“王妃怎么过来了?”
姜念娇低声道“你去同母亲说一声,便说是陈校尉来看她了。”
小侍女点了点头。
随后很快那侍女便进了內间,片刻后侍女出来道“夫人请二位进去。”
姜念娇得了话,只对陈靖淮道“你进去吧,我今日才与母亲见过,便不陪你进去了。”
陈靖淮根本没敢看姜念娇的眼睛,他只说了一声好。
走入内堂之后,敏皇后如今所居住的内室比之当年的凤宸宫竟是清减不少。
屋里檀香之气分外隆重,正厅里是巨大的佛像。
听一旁的丫鬟说敏皇后如今信了佛,只闭门不出,日夜祷告。
他心里很清楚姑母很苦,可是在赵衍桢那边还没有所行动之前,他是不能同姑母说出一切的。
敏皇后转头见了跨进门槛的陈靖淮时,神色也不免一阵恍惚,某个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是见到了自己的儿子。
可逆光的室内,光线映出轮廓之后,她便知道一切到头来也只是妄想。
“姑母,靖儿来看你了。”陈靖淮进来后,便叩跪在地面。
敏皇后连忙伸了伸手道“靖儿,你起来吧。”
如今敏皇后褪去了华服,穿的也是一身素淡,甚至从前不肯轻易服老的发间只也新生出了白发,露出了深重的皱纹。
陈靖淮当下没忍住问了一句“姑母,您在这儿还好吗?”
敏皇后神色平静道“都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有什么好不好的。”
“不过王妃倒是孝顺,知我如今信佛,只为我专门开辟了一个佛堂。每日晨昏定省,我其实早说过,不必行那些规矩,可她每次仍旧常来。我有什么要求,她若能办到的也从来不辞辛苦的为我办到。我如今倒像是多了一个女儿。”
说到这里,敏皇后又叹了口气道“只是你说我那时候为什么非要阻止他们成婚不可呢?小辈有他们小辈的福分,你说我当初若是没有拖延他们的婚事,是不是桢儿就不会死了。”
陈靖淮闻言只道“姑母,您也不必太过伤心。这事怎么可能会是因为您的缘故呢,况且您也别太过沮丧,或许来日还有新的希望在等着您,那也未必可知呢。”
敏皇后并没从陈靖淮这番暗示的话语里听出什么来。
而陈靖淮在与敏皇后交流后便也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若是等他与赵衍桢联系上了,他或许还是应该劝一劝赵衍桢能一碗水端平。.
入夜时分,骤雪初停。
陆知章一身疲惫的回到陆府之后,很快便得到了早早侯着的齐珮珮的迎接。
齐珮珮一见陆知章回来了,便欢喜的迎了上去“夫君,你回来了,你还没吃晚饭吧?”
陆知章闻言却是连看都没有看齐珮珮一眼,他只声色冷淡道“你不必等我的,我还有事。”
说完这话,他便径直往内室的书房而去。
齐珮珮看着他大步离开,眼中不禁流露出几分失落。
她从前一直想着,若是能嫁给陆知章就好了,哪怕得不到他的心,至少也能得到人。
可是如今她真的嫁给他之后,她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如自己所想,虽然在外头她是有了风光,姐妹们也常常赞叹她的好运。
可是一个不碰你,也不正眼看你的丈夫,却也让她生出更无端的冷寂。
她其实一直有努力想拉近他们彼此的距离,也做出了各种尝试。
然而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他甚至不愿意正眼看自己。
而自己娘家于自己没有多少助益便罢了,甚至自己母亲还老想让自己在陆知章面前吹吹枕头风,好替自己父兄二人在朝中重新谋得差事
然而他们夫妻分房而睡,别说枕头风了,同在一个屋檐下,话都说不上三句。她又怎么好开口去同陆知章替自己那不成器的父亲兄长谋求差事。
故而对于她母亲的请求,她多半也只能搪塞过去,为了这事,每次回去之后她总免不了要被自己母亲戳着脑袋骂一句嫁了人后,都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了。
她从不知原来一个女子在婚姻中的处境竟是如此艰难。
明明她是从原生家庭嫁入到另一个家庭的。眼下也没断了恩义,看起来便应该是个1+1=2的得分题。
可是从她出嫁之后,她的母亲似乎便没考虑过她的处境。她只想着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儿子。而她只成了可供开宰的猪。
她可忘不了自己新婚当日独守空房便罢了,后来随自己夫君回娘家后,自己母亲又明里暗里的暗示着这新姑爷能给自己父亲和儿子谋个好差事的事。
虽然陆知章还是替自己兄长谋了一个清闲的差事。可她心中也清楚,有了这档子事,陆知章心里怕是更不免要将自己当个摆设。
而她虽然与陆夫人做伴,关系处理的也不错。可是她的夫君对她却是十分冷淡。
她眼下倒是两者转头空。
这边齐珮珮尚且有些伤感,身后一名身形劲瘦的少年却是有些疑惑的小声道“表姐,姐夫他怎么走了?”
齐珮珮这时方才想起自己母亲又给自己安排过来的人,她只能强压下心中的失落,露出一分勉强的笑容道“最近京中大雪,城西那边冻死不少人,你姐夫又管着上京州府,公务繁忙。你的事咱们之后再说吧。”
那半大孩子见齐珮珮都这样说了,自然便也只应了一声是。
随后齐珮珮只拉着自己这表弟回正厅准备吃饭。
此时天色本就不早了,这孩子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今饥肠辘辘的,他只吃得十分香甜。
反倒是心事重重的齐珮珮只吃了一两口便停下了手中的木箸。
齐珮珮起身时,那埋头只将鱼头都啃食得一干二净的少年,不免神色不安的看着齐珮珮道“表姐,你就吃饱了?”
齐珮珮点了点头“是啊,我吃饱了,你慢慢吃吧,吃完了,我让淑安带你去休息。”
听了齐珮珮这话,那少年倒是没再多话,他只又重新埋头于食物之中。
而齐珮珮却是让小厨房另备了一些食物往书房而去。
书房里果然亮着灯烛,齐珮珮轻轻敲了敲门。
屋里的人几乎是头也不抬的道了一声“门没关,自己进。”
听了这话,齐珮珮只将房门推开来。
陆知章此时正在灯下写着奏章。
她见状也没有开口说话,她只示意他身边替他磨墨的小厮退到一边去。
随后她放下食盒,只接过那小厮的墨石轻轻碾磨。
等到陆知章写完手下的奏章,一抬头便见到了齐珮珮。
他脸上倒是没露出什么厌恶神色,不过齐珮珮还是能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疏离与冷淡。
他小心翼翼的吹了吹奏折上的墨迹,随后道了一句“你怎么来了,我不是早同你说过了,你不必管我吗?”
齐珮珮闻言只低声道“我想你还没吃晚饭吧,故而便特地给你备了一些小食。”
说完这话,她只似是有所期待的看着陆知章,陆知章闻言却是冷淡道“多谢,你放一边吧。”
说完这话,他便露出一副赶客的模样。
往日齐珮珮在他收下自己的心意后,多半便也离开了。
可今日她却是有些踌躇。
陆知章难得多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齐珮珮只小声道“我湖州的表弟过来看我们了。”
“那很好,你好好招待他便是。若是银钱不够,你只管去母亲那边支出便是。想来母亲也不会不允。”陆知章只声音冷淡道。
齐珮珮闻言却仍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最后陆知章只能再次开口问她“怎么?你还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