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内院,姜念娇只如往常一般吩咐着各位管事今日的一日之计。..
底下的管事则在同姜念娇汇报着他们这一个月以来的各项开支。
每月的对账日,都是顶无聊的,加之姜念娇此刻心事重重,院里的丫鬟婆子们说了些什么,她倒是全然没有入耳。
这几日,她在凤宸宫与毓秀宫两处思量了很久,虽然在理智上她更想帮毓贤妃,但在感情上她也没法对赵衍桢的生母不顾。
而且正如秋婉所说,毓贤妃这事应当招致不了杀身之祸,可敏皇后却是实实在在的要被杀身成仁。
故而她虽还未完全做出选择,但其实心中的天平早已向凤宸宫倾斜。
只是即使如此,她心中却也如压了一块大石一般惴惴不安。
不想就在她心神恍惚之时,原本阖上的大门却是被人一把推开了。
“不好了!小姐!”
十二月初的寒风瞬时呼啸着刮入大堂之内。便连炭盆里的银丝碳也被刮出一层灰沫来。
临近的几位管事更是感觉到一阵凛然寒意,她们皱眉看向门口的丫鬟,见只是底下的小丫鬟,一名婆子禁不住抱怨了一句“什么不好了?大小姐好端端的在这呢,整日里就听得你在这大呼小叫的,你没看到小姐正在与我们对账吗?还不赶紧下去!”
寻常丫鬟若是得了婆子的训斥,又见到堂中这般景象多半便已经退下去了。
然而那丫鬟却仍是杵在那,几位管事正觉得这丫鬟真是没规矩,回头得好好教训教训才是,不想那丫鬟却是只又怯生生道了一句“是翠翘姐姐叫我来找姑娘的。”
一听到翠翘的名字,姜念娇瞬时也没了对账的心思。
这段时日她虽然有些不打算管北郊祈福会刺客一事的想法,但她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自己姨母,故而她只让翠翘仍在跟踪此案的进展,如今这丫头带着翠翘的消息过来,还这副慌张神色,想来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故而她只对那丫鬟道“你先进来吧。”
那丫鬟见着满屋的婆子管事,倒也十分机灵的什么都没说,她只站在屋里一边的角落静静等着姜念娇开口。
而姜念娇如今虽然是姜府的实际管事人,也用不着提防自己的话会传入到其他院子去,但她也确实担心人多嘴杂,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
故而她只对身边掌管内务的周婆子道“周妈妈,今日的例会还请由您代为主持。”
那周婆子也看得出姜念娇神色匆惶,故而她只十分痛快的应下了此事。
而在周管事代替了自己之后,姜念娇便对丫鬟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跟自己进了内室。
内室里没了其他人,她方才仔细开口问道“可是贤妃娘娘那边传出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小丫头立刻摇了摇头“贤妃娘娘现在倒是没什么事,可贤妃娘娘身边的窈萍姑姑却是直接死在了宗正寺!”
一听这话,姜念娇只立时跌坐在座位之上。
窈萍死了?当下岂不是更死无对证?
不知为何此时的姜念娇只立刻便想到了凤宸宫,毕竟现在窈萍死了,凤宸宫便是最大的赢家,如今的证据可是半点也不利于毓贤妃,若是证据停留在此处,自己便连纠结的机会也没有了。
而且当初正是自己将从窈萍那里得来的消息拿去诈过秋婉,虽然自己没有明说自己的消息来源是出自哪里,但秋婉稍微去查探便也能知道消息的来源。
所以如果此事当真是凤宸宫所为,那自己便也算是害死窈萍姑姑的凶手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姜念娇哪里还座得住,她只决心去凤宸宫走走,她必须要去找秋婉说个明白。
几乎是立时,姜念娇在听完小丫鬟的汇报后便腾的起身,她只匆忙便从内室里大步流星的走出来。
管事婆子
们都被这声动静吓得侧目朝姜念娇看了过去。
却见姜念娇竟是连披风也不曾挂上一件,便直接往门口而去。
簌簌的寒风只如倒灌一般扑面而来。
在众人正被这阵寒风刮的睁不开眼时,姜念娇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院子里。
她径直去的马棚里,等得了消息拿着披风赶来的怜莺来到马棚时,姜念娇正在看着车夫套着缰绳。
虽然她今日穿的也不算少,但寒风灌过来,还是将她的手与脸颊冻得通红。
“小姐!快披上披风吧!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怜莺关切的问道。
“宫里。”姜念娇一边一眨不眨的看着车夫的动作,一边言简意赅的回答着怜莺的问题。
几乎是在车夫对姜念娇说已经准备好了时,她便直接上了马车。
怜莺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紧紧跟在了姜念娇的身边。
而马夫在问了去哪里之后,便架着马车直接往皇宫而去。
而在从王留坊到皇宫的这一段路程里,怜莺也试图从姜念娇嘴里得到些信息。
只可惜姜念娇本就心中有愧,而且怜莺还是毓贤妃送给自己的丫鬟,自己又是去凤宸宫质问秋婉的,故而她又怎么可能告诉怜莺如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虽然车夫已经尽力在赶车了,但姜念娇却似乎还在嫌车夫赶车的速度不够快。
她只不时掀了车帘催促车夫。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车夫只匆忙赶着马。但此时本就是下朝的高峰期,在过本就狭窄的汨桥之时,来往的车流还是将汨桥堵了个水泄不通。
姜念娇在感觉到马车不再前进之后,也不免掀了帘子再次朝马夫催促道“怎么停了?我不是让你快些赶马吗?”
马夫闻言立刻愁眉苦脸道“小姐,您当是我想停车吗?您也不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情形!”
听了这话,姜念娇这才朝马车外望去,只见得汨桥之上绵延的车流几乎将两边的道路都堵了个寸步难行。
虽然人们都在彼此相让,但这一时半会怕也不会清出个结果来。
故而姜念娇只是看了一眼车流情况,便直接下了马车。
一见姜念娇下车,车夫与怜莺只都连忙道“小姐您下车做什么?”
“我先走一步。”姜念娇提了裙摆便要往前方而去。
虽然汨桥离皇宫也不远了,但此时也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而且哪有贵女在这一段步行的道理,一听这话,怜莺只连忙道“小姐,您再等等啊,这马车难道还会比我们的脚程慢?”
然而事实便是马车在这里堵着,的确不如步行。
眼见着姜念娇下了马车,便往前方狂奔而去,怜莺自然也再坐不住,她只能嘱咐那马夫通了车后赶往皇宫之外,随后便紧急去追姜念娇。
今日本就是大寒,簌簌的北风吹的人衣衫猎猎作响,若非是姜念娇一心想要讨个说法,她也断然不会在这样的日子里来寻这么个不痛快。
而且在汨桥外本就堵了不少马车,人们掀了车帘来望,几乎一眼便能看到姜念娇,她今日出来的匆忙,只连帷帽也不曾戴。
看清楚她面容的人也不禁只在底下议论纷纷。
不过姜念娇也顾不得这些了,在一路狂奔至皇宫门口时,姜念娇也开始颇有些形容狼狈。
她只对着守在皇宫之外的侍卫道“我要入宫!还请两位大哥行个方便。”
说话时,她只还顺便拿出了自由通行宫闱处的令牌。
往日只要宫门没有下钥,这些侍卫看到这块牌子也便会主动让姜念娇通行。
然而今日那侍卫只看了一眼令牌,随后便将令牌推回给了姜念娇,他们只朝姜念娇摇了摇头道“不好意思,这令牌从今日起便作废了,往后入宫都需凤宸宫特许了之后才能进入
。所以我们不能放行。”
“为什么?之前有了这块通行令,不是都可以进去的吗?怎么这次就不行了?”姜念娇不解的问道。
“姑娘,这命令是凤宸宫那边下达的,况且我们也不过就是个守宫门的,上级是什么命令,我们就怎么执行。”
听到那侍卫说命令是凤宸宫下达的,姜念娇的眉头也不禁轻轻皱起。她的心也跟着一并寒凉了下去。
如果说一开始窈萍出事她还只是怀疑这事有可能是凤宸宫出了手,那此刻她便几乎要确信了窈萍之死与凤宸宫有着绝对的干系。
毕竟动机与因由桩桩件件都是明确指向凤宸宫的,而如今自己不过是想去质问凤宸宫那边到底有没有出手此事,可他们却直接将自己拦在了宫外。
这不就是在心虚吗?这不就是他们的回答吗?
姜念娇自然也清楚如果凤宸宫那边下了命令,自己今日便绝对不可能进入皇宫。
只是她也不想现在就回去。
寒风吹在她的脸颊上,只如利刃割过肌肤,火辣辣的疼。
在这一刻,她只突然觉得自己实在荒谬的可笑,她前几日居然真信了秋婉的话,她居然真想替她隐瞒此事。
她居然真以为自己姨母即使被指认罪名之后也能独善其身?
可是那并非什么小罪,那可是刺杀君王之罪,那人那般凉薄,她姨母又如何能脱身。
直到这一刻,姜念娇方才意识到自己错的离谱。
她跌坐在地,只在原地捂脸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