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初夏说：“邱老师，凌小阳真的不是在说胡话吗？”

    邱易说：“不是，他的状态是很清醒的。”

    “可是，凌大军跟杨玉最宝贝这个儿子了，怎么可能要杀他？”凌初夏说。

    凌小阳转过头来，用红肿的眼睛瞪着凌初夏：“我没说胡话！我也没撒谎！”

    “那你冷静一点，坐在那里慢慢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凌初夏沉声道：“你现在这样的状态，说什么都没人会相信的。”

    凌小阳哽咽了几下，点点头说：“那我坐过去说。”

    令人意外的是，他的神智显然是清晰的，凌奶奶扶着他走到床边，让他靠坐在了床头。

    然后，凌小阳整理了一下措辞，把那段时间在砖厂的事情慢慢说了一遍。

    他的语文水平并不好，讲述起来有一些颠三倒四，但事情基本上都讲清楚了。

    讲完之后，病房内一片安静，凌奶奶两手冰凉，邱易掩面叹息，只有凌初夏表情如初。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凌大军失踪很久了，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因此，你的心愿恐怕要落空了。”凌初夏沉声道。

    第94章 录节目

    凌小阳说的这些亲身经历跟警方当时说的内容基本一致, 但凌小阳作为当事人，一些事实出入从他口中说出，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比如, 在进入砖厂熬不下去的那段时间, 杨玉跟凌大军自己都累得半死，并且天天吃不饱，就更顾不上凌小阳了。

    但凌小阳年纪小，就算是砖厂那群监工也不怎么为难他，反而只要凌小阳每天愿意干一半大人的活儿，看守就会给他饭吃, 虽然都是最简单的稀饭馒头或者菜汤面条, 但凌小阳至少能吃饱。

    凌大军跟杨玉便经常从凌小阳那里抢吃的, 如果凌小阳不给, 两个人就联手按住他, 甚至会打骂他一顿。

    凌小阳后来学精了，就直接在看守那边蹲着吃饭，有看守在，杨玉跟凌大军都不敢过去，凌小阳才能保住自己的饭。

    被父母关爱了十几年的凌小阳在那里面经历了人生观的重塑，他做梦都想不到，原来危急关头他的父母根本不会护着他, 反而会跟他抢生存的权利。

    父母以前关爱他，只不过因为生活平稳, 凌小阳也没有侵犯他们的生存环境。

    真的到了这种时候, 凌大军跟杨玉都暴露出了本性，不光夫妻之间翻脸不认人，连孩子也完全不需要了。

    后来, 杨玉因为熬不住了就傍了里头的老监工，用身体换了一段时间食物。

    只有凌大军年纪又大，还是个男的，在里头什么都换不了，他就跟里头的一个外地监工商量，把凌小阳送给他，让他卖去大山坳里，一定能换个好价钱。

    凌小阳长得不差，又是个地地道道的男娃，卖去大山坳肯定有人要。

    但当时那个外地监工因为没时间，所以卖孩子这件事才被搁置了。

    凌小阳震惊极了，凌大军跟监工商量这些事的时候他都听见了，他还去问过凌大军是不是真的要卖掉他。

    当时，凌大军跟他说：“我们都快活不下去了，与其咱们一家都死在这里，还不如把你卖出去，至少是一条活路啊。”

    凌小阳害怕了，就偷偷找到杨玉说了这件事，谁知道杨玉不但没有帮他，反而自己心动了。

    她跟她找的那个老监工商量卖掉凌小阳的事，老监工还真的去找人问了，谁知道人家说凌小阳年纪太大了卖不掉，气得杨玉把凌小阳打了一顿。

    再之后，就是杨玉逃跑，凌大军把凌小阳当做人质留在了砖厂，之后自己跑掉的事情。

    凌小阳还记得自己当时坐在高墙上，下面那些人拿他取乐的场景。

    他当时是真的不想活了，虽然在砖厂的时间并不长，但对凌小阳来说，他的整个世界跟生活全都颠覆了，所以他想也没想，就自己一头栽了下去。

    也是他命大，被警察给救了回来。

    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凌小阳打了几个嗝，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凌初夏，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找到他！等我好了，我就算用脚走遍整个地球也要找到他！还有杨玉！我不会放过他们两个的！他们根本没把我当成过自己的孩子，他们只想着自己活，根本不管我的死活！呜呜呜呜！”

    凌小阳毕竟是个小孩子，因此说出来的话还是挺幼稚的。

    不过，在场众人都是刚刚听完他那些遭遇的，因此都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邱易身后站着的年轻医生还低声说了一句：“真是畜生都不如。”

    凌奶奶摸了摸凌小阳的脑袋，低声说：“好，等你好了以后，想怎么找他们算账都行。”

    凌小阳一头钻进凌奶奶怀里，又开始哭了起来：“奶奶，你会不会也不要我了？他们都不要我了，他们都想要我死，你如果也不要我了，我就没法活了，呜呜呜呜……”

    凌奶奶非常难过，她轻轻拍着凌小阳的后背，然后低声说：“奶奶怎么会不要你？不管怎么样，奶奶一定会好好把你养大的！”

    “真的吗？”凌小阳揪住凌奶奶的衣袖，从声音都身体都在发抖。

    凌奶奶还没说话，就听护工阿姨说：“你这个傻孩子，你奶奶怎么可能不要你？她对你多好啊，你昏迷了那么久，好多人都劝她放弃你，她都没有放弃你，一直在找医生给你治病。从a市转院到京市，这么折腾，她图什么啊？还不就是想要你活着吗？”

    “是啊，而且你还是个孩子，就算大人不管你了，也还有福利院这种机构存在呢。”年轻医生说。

    “我不要去福利院！我不要去福利院！”凌小阳尖叫起来。

    凌奶奶赶紧更加用力地抱住他：“不去不去！我们小阳哪里都不去，只跟奶奶在一起！你放心，只要奶奶活一天，奶奶就会照顾你一天！”

    “真的吗？”

    “真的！奶奶不骗人！”

    凌小阳一听这话，整个人倒是镇定了很多，他下意识点点头：“奶奶，谢谢奶奶。”

    凌奶奶揉揉他的脑袋：“不用谢我，你要谢谢初夏，如果不是她花了那么多钱供着你，还找关系帮你找到了邱医生，你也不会这么快就好起来了。”

    凌小阳从凌奶奶的怀里抬起头来，他看着凌初夏，眼神非常复杂。

    “你……谢谢你……”凌小阳用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说道。

    凌初夏说：“光口头上说说是没用的，我花在你身上的治疗费，每一笔我都做了记录。你现在年纪还小，但是你总有一天会长大，所以等你长大以后，要赚钱还给我。”

    凌小阳巴不得听到长大这个词语，闻言便说：“还给你就还给你，我才不会欠你的钱呢！”

    “很好，那你以后复建别偷懒，赶快好起来，赶快给我出院回家疗养。你以为你这个单人病房多少钱一天？你住在这里一天，就在烧一天的钱。”凌初夏非常严肃地说道。

    凌小阳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复建的，你放心，我肯定很快就可以好起来了。”

    当天晚上，凌奶奶在医院陪着凌小阳住下了。

    凌小阳问了她很多问题，包括现在的杨玉跟凌小双，凌奶奶都一一说了。

    问的最多的，还是凌初夏，因为凌小阳知道，他的奶奶是没有什么钱的，他的二姐自己还没成年，在工厂一年也赚不到多少钱，如果他想活下去，就只能靠跟凌初夏提前借钱了。

    凌奶奶说：“初夏心地善良，只要你做个好孩子，好好的，她是不会让我把你送去福利院的。”

    在睡着之前，凌小阳迷迷糊糊地说道：“奶奶放心，我会做个好孩子的。”

    大概是真的害怕被人丢下，所以从第二天开始，凌小阳就再也没有在复建的时候偷过懒跟撒过娇了。

    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每天咬着牙认真锻炼，吃饭的时候也非常认真，把每顿的病号餐都吃得干干净净的。

    凌小阳的改变让凌奶奶又是欣慰又是心酸，不过孩子能够积极复建比什么都强，凌奶奶还是挺高兴的。

    凌初夏这段时间是顾不上凌小阳跟凌奶奶的，她每天都在看那个大题库，抓紧一切时间多记一些。

    节目组找了一个周五去华大录制凌初夏的个人介绍镜头，他们提前跟学校做了报备，取得了系里跟学校的同意。

    京市电视台那一档节目的收视率还是不错的，又是黄金档，学校里的不少老师都是忠实观众。

    因此，录制的当天，连凌初夏的辅导员也凑过去看热闹了。

    凌初夏的个人简介早就交给节目组了，针对她的个人简介，节目组会拍摄两部分的内容，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部分就是华大的校园生活，包括上课、课外活动、食堂就餐以及宿舍的镜头。

    上课前，授课老师没跟同学们打招呼，一直等到下课前，老师才停下讲课，说了电视台要来录制节目的事情。

    同学们都挺惊讶的，有人问是什么节目。

    “智勇大闯关，我们的凌初夏同学要作为选手去参加节目，所以节目组要提前来拍一点儿个人内容。”老师笑眯眯地说道。

    众人都朝凌初夏看过去，坐她附近的人就好奇地问她是怎么获得参加节目的资格的。

    凌初夏说：“演讲比赛那天接受电视台采访的时候，工作人员向我发出的邀请。”

    一听这话，原本还想去试试的同学忽然有点泄气。

    “这样才能去参加？那我是肯定去不了的。”

    “也不是啊，我看过好几期那个节目，各行各业的人都去过，工人、农民、店员、医生……什么行业的都可以，也有小孩子的。”

    “那我待会儿问问工作人员，我能不能去报名参加。”

    在同学们的议论声中，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扛着摄像机走进来了。

    工作人员说：“谢谢大家的支持，打扰你们上课了。老师请继续讲课，同学们也像平时正常上课一样听讲就行了，我们只需要拍几个镜头，谢谢大家。”

    老师便开始继续讲课，同学们也继续听课。

    但大部分人都听不进去什么内容，注意力都放在了摄像机上。

    特别是坐在凌初夏附近的人，因为摄像机会拍到他们的关系，一个个都紧张得要命。

    凌初夏倒是一点都不紧张，她按照往常的样子认真听讲，摄影师先拍了全班上课的大景，又对着凌初夏拍了几个单独的镜头，教室里面的摄影环节就结束了。

    工作人员再三道谢，然后退出去，在外面等凌初夏下课。

    老师说：“马上就要下课了，我也不讲课了，我这里有凌初夏同学给大家准备的零食，一个人一份，就趁现在分给你们吧。”

    有个男同学问道：“凌初夏为什么要给我们准备零食啊？”

    凌初夏笑着说：“节目组的摄制影响了大家的学习，所以想买点吃的，表示一下我的感谢。”

    “那就谢谢你啦。”大家都说了一声谢谢，老师就让坐在前面的几个同学把几大袋零食给大家分下去了。

    凌初夏准备的零食是一人一盒饼干跟一袋方便面，饼干是比较贵的那种，很多女孩子尤其喜欢吃。

    方便面就是目前世面上最普通的那种方便面，但对大学生来说，夜里饿了泡一包面吃，可是无上的享受，因此大家都挺高兴的。

    还没等零食分完，下课铃就打响了。

    老师走出了教室，凌初夏跟丁小菊她们说了一声，也赶紧背着书包出去了。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说：“接下去是先拍宿舍的内容还是食堂的内容？”

    凌初夏说：“我想了一下，宿舍的话，就拍一下我走出宿舍楼的画面就行了。因为我是女生宿舍，虽然室友同意了拍摄，但我还是觉得拍女生宿舍不太好。而且宿舍是很私人的地方，万一拍到什么私人物品也不好。”

    那工作人员点头说：“可以，那就只拍你走出宿舍的镜头吧，拍完以后再去食堂？”

    “对，现在刚刚下课，是食堂人最多的时候，等食堂没什么人了再去，我刚好请大家简单吃一点。”凌初夏笑着说。

    工作人员也笑了起来，他说：“没关系的，我们出来工作，台里是有伙食补助的。”

    “补助归补助，我请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两位大哥千万不要拒绝。我们学校教职工食堂那边的小炒，味道还是很不错的，能赶得上外头饭店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