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辛苦，都是应该的。”

    江山跟江沅陪着凌初夏走出去，凌初夏看上去还是一副受惊过度的表情，还没走出公安局，她就有点儿不太舒服了。

    江沅立刻扶住她的手臂，然后大声说：“初夏低血糖，能不能找个地方让她休息一会儿，我再去买点东西给她吃？”

    立刻就有警察帮忙把凌初夏扶进办公室里，然后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还有人找了几块奶糖出来送过去。

    凌初夏喝了热水，吃了奶糖，就打开自己随身背的书包想要找手绢。

    但是翻了一会儿，怎么都找不到手绢。

    凌初夏把书包里面的装的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最后在包底找到了一张叠起来的白色手绢。

    “终于找到了，我还以为弄丢了呢。”凌初夏把手绢放进口袋里，然后又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进口随身听，“我今天真是太难过了，你把这么贵的随身听收录机借给我，我本来还想着带给外婆他们看看这种高级东西的，谁知道……他们居然会这样对我。”

    凌初夏说着说着，又开始抹眼泪了。

    江沅安慰了她一会儿，就说：“好了，别想这种事了，你今天受惊吓太多了，还是好好的休息一会儿吧。来，听会音乐，放松一下吧。”

    江沅帮凌初夏插好耳机，然后点开了随身听收录机上的播放键。

    凌初夏听了一会儿，突然面色微变，她赶紧把耳机递给江沅：“江沅，这里面怎么不是流行歌曲，是别的东西啊。是不是我把随身听弄坏了？”

    这个年代，这种小型便携式随身听是非常稀罕的东西，只有从国外才能买到，国内有这个东西的人很少，大部分人都只能用那种很大的收录机放磁带听歌曲。

    所以凌初夏才会这么慌张，办公室里的几个警察也赶紧看了过来。

    江沅拿过耳机听了一会儿之后，他也面色大变了，他说：“凌初夏，你是不是不小心按下了录音键？”

    “录音键？哪个是录音键？我还不太清楚。”凌初夏一脸惊慌，“我是不是把机器弄坏了？怎么办？这个东西很贵的，怎么办呀？”

    “没关系，你别担心，机器没坏，只是里面的歌曲磁带被洗掉了，然后录上了别的东西。”江沅说。

    “录上了什么？”凌初夏面露疑惑。

    旁边的一个警察倒是跳了起来：“别是录上了之前的对话吧？”

    江沅点点头：“就是之前的那些对话，我听到里面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警察同志，这些录音是不是就是证据？”

    另一个警察立刻说：“你快放出来听听，要是真的录下来了，那肯定是证据啊。”

    根据现行的法律，如果是自己故意录下来的录音是不能当做证据的。

    但如果是无意中录下来的东西，却可以作为证据，在法庭上也有效。

    江沅立刻说：“没想到还有这种事，那我赶快放给你们听听，看看录了多少。”

    很快，经过警察的确认，这盘磁带里面清楚的录下了凌初夏到了杨家后跟人说过的每一句话，自然也录下了跟她对话的那些人的话。

    一直到磁盘的单面录完，整个录音才算结束。

    虽然里面有不少杂音，但因为说话的每个人嗓门都很大的关系，所以每句话都能听清楚。

    几个警察都很高兴：“这可是确实的证据，这盘磁带我们要留下来。”

    “好的，那就拜托你们了。”江山笑眯眯地说道。

    交了磁带作为证据后，凌初夏又休息了一会儿，这才跟着江沅、江山走出了公安局。

    三个人一直到上了车，才各自松了一口气。

    凌初夏小声说：“我演的是不是还可以？”

    “什么叫还可以？你演的简直太棒了，我觉得你干脆去做演员好了，刚好你也长得漂亮，是做女演员的好料子。”江山冲着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江沅却不太高兴，他说：“录音我听了，你在里面差点出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是我早就说过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的。事实上，我也确实做到了，他们没碰到我分毫，我安全地等到了你们叫来的警察。”凌初夏正色道。

    “那万一没赶上呢？”江沅说：“万一他们一上来就把你按住了，你要怎么办？”

    “动刀子啊，或者用钱收买，总能找到方法的。”凌初夏说：“我知道你不太高兴，但我必须把这些人送进去。这一次，我唯一觉得可惜的，就是杨玉跟凌大军没去！”

    是的，凌初夏提前跟江山、江沅做好了一切准备，带队的警察是江山之前就联系好的，早上凌初夏从汽车站出发，江山也跟着队长一起开车出发了。

    而江沅则一直蹲在杨家的院子外计时，约定的时间一到，警察就冲进去了。

    进口的随身听收录机也是江山找朋友弄来的，之前他跟江沅两个人并不时常听音乐，所以并没有买这个很贵的小东西。

    录音作为证据是江沅想到的办法，他看过法律方面的书，所以知道什么样的录音才能作为呈堂证供。

    为了让录音证据顺利成立，江沅为此还想了一个在公安局里演戏，并让几个警察作为共同发现者的方法。

    至于凌初夏嘛，她作为一个新时代的人，却也没有见过随身听这样的时代产物，因此还专门花了一路的时间用来学习。

    等赵老太跟二儿子接到凌初夏的时候，凌初夏就算好了时间，在快到杨家的时候隔着书包按下了录音键。

    从这一刻开始，证据就已经在收录中了。

    之后进了杨家，凌初夏问的每一句话都在收集证据，比如卖了多少钱之类的。

    但是没想到准备的这么充分，凌大军跟杨玉这两个关键人物却没有出现。

    江沅说：“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警方已经去找他们夫妻俩过来协助调查了。有录音这个铁证在，杨家某些并没有参与核心犯罪内容的人肯定会很快就供出杨玉跟凌大军。后面，就要看杨玉跟杨霞之间怎么确定主犯了。主犯肯定会判最多，但其他人，特别是像杨家的两个儿子这样的小角色，可能也判不了多久。”

    凌初夏点点头：“也就是说，他们应该都会判刑？”

    “按道理是这样的，除非他们里面有人一个人承担下来，说是自己胁迫其他人干这件事的。”江沅说：“你觉得他们里面谁会一个人承担下来？”

    凌初夏说：“张老太？”

    “她让杨玉一个人承担还差不多。”

    凌初夏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往车后座上一靠，突然变得黯然起来了。

    江沅低声说：“你是不是在担心，如果凌大军也要判刑，你会没办法面对凌奶奶？”

    “是，但是我不后悔。”凌初夏说：“他们连这么恶毒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就算奶奶跟我一刀两断，我也会让他们那些坏人得到应有的制裁。”

    江山点头说：“我觉得初夏没说错，这次的事情虽然是初夏将计就计，但既然杨玉他们已经有了卖她的念头，那就根本防不住的。初夏之后天天都要上学，万一放学路上被他们用麻袋套走了，等我们找到的时候，她肯定早就出事了。所以，我觉得初夏做的很对，她只有这样做，才能彻底保护自己。”

    江沅说：“我没说她做错了，但是现在要回家了，她要怎么跟凌奶奶说？如果说真话，那凌奶奶就会知道凌初夏设套的事情了。”

    “我会说真话的。”凌初夏深吸一口气，眼神非常严肃，“江大哥，你开车吧，我现在回家告诉奶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山开着车回去了，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中午饭的时间，凌奶奶正跟凌大珍两个人在院子里晒太阳嗑瓜子。

    见凌初夏跟江山、江沅一起走进院子，凌奶奶好奇地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县城那班车不是下午一点半才发车吗？”

    江沅说：“凌奶奶，初夏不是坐县城的班车回来的。”

    “那是怎么回来的？你们去接她了？”

    “也不是。”江山说：“奶奶，初夏是被警察从县城接回来的。”

    凌奶奶大吃一惊：“警察？出什么事了吗？初夏，你怎么了？”

    “奶奶别着急，你听我说，是这样的，杨玉、凌大军跟杨霞合伙，让张老太出面把初夏骗去县城，为的是把她卖给一个男人，一共卖了五千块钱。今天初夏一到那里，张老太跟杨霞就逼着初夏跟那个男人睡觉……”江山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凌大珍捂着自己的胸口：“你说的是真的？杨玉跟凌大军真的做了这种事？”

    “初夏！初夏你有没有事？”凌奶奶突然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凌初夏，上上下下地捏她的胳膊跟腿，捏着捏着，老人家开始嚎啕大哭。

    凌初夏用力抱住凌奶奶：“我没事，警察及时赶到，把我救出去了，我什么事都没有。”

    “真的？你真的没事？你跟奶奶说真话，如果你真的出了事，奶奶今天要亲手掐死那两个畜生！”凌奶奶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快要抽过去了。

    凌大珍赶紧过来扶住凌奶奶：“妈，你慢点儿说话，先深呼吸，别着急，深呼吸。”

    等凌奶奶顺过气，稍微冷静了一点，凌初夏继续说：“我真的没事，我没骗你，我有全部的录音证据，可以证明我确实没事。但他们也确实把我卖了五千块钱，拐卖妇女的罪是没跑的。”

    凌奶奶再一次老泪纵横，她靠在凌大珍的身上，整个人失去了全部力气。

    “为什么！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两个不是人！根本不是人！”凌奶奶哭得不能自已，最后是江山把她劝住了，她才没继续哭了。

    等凌奶奶平静了之后，江沅就慢慢讲述了凌初夏一上午发生的事情。

    凌大珍还没听完，就要拿刀子过去找凌大军夫妻俩拼命。

    赵明杰拉住她：“你冷静一点，他们现在不是在公安局吗？有法律会审判他们的，不用你出手。”

    “可我还是生气，他们怎么能做这种事啊？初夏是他们的亲骨肉啊，就算没有养过一天，就算没有感情，他们怎么能做出这么恶毒的事？如果初夏今天出事了，她以后要怎么活？她可是个女孩子啊！连十八岁都没到！”凌大珍快要气死了。

    赵明杰说：“幸好初夏没事，你也别太激动了。不过，话说回来，是谁报警把警察叫去的？这个报警的人，可是初夏的大恩人啊。”

    江山看了看凌初夏，没说话。

    凌初夏自己开口了：“是我自己提前报的警。”

    “啊？你知道你去那边会出事？”凌大珍说：“傻孩子，既然知道要出事，你就不能去啊。”

    赵明杰比较冷静，就说：“初夏，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

    凌初夏说：“是的，我提前就知道了。”

    凌大珍瞪大了眼睛：“怎么提前知道的？”

    凌初夏看着凌奶奶，然后正色道：“我送给凌小双一件羽绒服，又给了她十块钱，让她在家里帮我偷听杨玉跟杨霞的话，只要提到我的事，都要告诉我。是凌小双告诉我，杨霞找了一个男人，只要把我卖过去，就能赚五千块钱。为了骗我过去，她们还提前做了个圈套。二十九那天他们跪下认错，也是为了蒙蔽我们，方便杨玉的妈把我骗去县城。”

    凌大珍气得浑身发抖：“这些人！这些人已经坏透了！连这些都算计进去了！”

    “初夏，这么说的话，二十九那天，你其实已经知道他们在演戏了？”赵明杰问道。

    “是的，我当时就已经知道了。”

    “所以，你是故意借着他们的圈套，提前报了警，然后自己做诱饵，让警察抓了一个现行？”

    “是，我就是这么做的。”凌初夏说：“我必须这么做。”

    说完之后，所有人都看向了凌奶奶。

    凌奶奶坐在沙发上，一直捂着胸口不说话。

    凌初夏在旁边低声问道：“奶奶，你是不是心口难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看看？”

    凌奶奶握住凌初夏的一只手，轻声说：“奶奶没事，奶奶就是觉得对不起你。”

    “奶奶怎么这么说？这跟奶奶又没关系。”

    “不，跟我有关系，是我教子无方，把凌大军养成了一个罪犯。”凌奶奶用力说：“我不会原谅凌大军，更不会原谅我自己。如果我之前能好好教育凌大军，不是一味惯着他，宠着他，可能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初夏啊，你报警报的好，我教不好他，让警察去教他吧！初夏啊，奶奶…… 奶奶对不起你！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却只敢告诉外人，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亲人都没有。初夏啊，奶奶对不起你！”

    凌奶奶抱住凌初夏，哭得差点撅过去。

    凌初夏直到这一刻，才算真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跟凌大军夫妻俩没有亲情，但她做的确实是大义灭亲的事儿，如果她不将计就计，这些人就不会被抓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