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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裁剪考究，已能看出些精心准备的痕迹。</p>
风堂没接话也没抬头，只是紧盯住掌心的钢笔。深吸一口气。</p>
这笔身有块中看不中用的钟表，永远指着一个时间，不动一下，好像时间也这么停止着。</p>
他指腹慢磨过镀铂银笔身，漫应道：“准哥。”</p>
风准一点头：“嗯，我才回市里，现在在迟总这里工作。”</p>
见风堂还没有站起身的意思，风准皱眉。再怎么说他也是风堂的兄长。迟刃青是个明眼人，看出来风准的瞬间不快，连忙站起来，说：“准哥，风堂他今天有点不舒服。”</p>
风准缓缓道：“怎么了呢？着凉了？”</p>
“吃坏肚子了，”风堂掌心覆上小腹，懒懒地抬眼，“中午跟好多朋友去酒吧玩儿了回来呢，又吃了辣，现在说过来找刃青看套房子。贺情你还记得吧？他想买一套来出租。”</p>
他声音很小，又轻，像是真干了这么些事。坐直起身，风堂听风准说：“你还这么爱玩儿啊……怎么中午去酒吧？”</p>
风堂笑开眼，漫不经心道：“及时行乐嘛。”</p>
“买房，我们得摇号。不过你要买，迟总肯定给你开后门。”风准笑着，“两套户型，一个三百一个四百，差价是三百万。运气好，可以挑。对了，还赠送地下室……”</p>
“准哥，”风堂忽然打断，“你出狱这一两年，有没有去看过二伯和二伯母？有没有看过我爸？”</p>
风准一进去就是六年。</p>
第一年风家尚且风平浪静，第二年堂嫂带了小孩儿改嫁，第三年已暗流涌动，第四年二伯母郁结在心，凄然病逝。第五年捱过，眼瞧着风准都要出来了，第六年年初，二伯患癌，在风准即将出狱的前两个月，睁着眼死在病床上。</p>
那会儿风堂已醒事，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拿着给二伯剥好的白鸡蛋，正要往碗里捣碎。他抬眼就见着二伯翻白眼，连忙喊来医护。</p>
虽后来并未力挽狂澜，但风堂算是记得清楚，人死前是什么样的，弥留之际是什么样的，死后又是什么样的。</p>
从此也再不吃蛋白。</p>
风准只是说：“前年供的是西凤酒，去年是尖庄特供……对吗？”</p>
“行了，”</p>
风堂猛地站起身。像被屋内空调吹得冷了，他一吸鼻子，哑声道：“我还有事。”</p>
他也没再跟风准说什么，倒是转背去看了看迟刃青。</p>
迟刃青往他肩膀拍拍，安慰道：“你有什么事儿先去吧，有空再来看房。我这儿最好的户型都给你和贺情留着，公寓有，别墅也有……”</p>
“我没钱，”风堂扯出一抹笑，“你自个儿留着卖吧，看看你都起的什么名字。”</p>
他离开“巴黎皇湾”的路上，往街边看到俩纸糊的灯笼。高挂树稍，远看像有人攀在那处。</p>
风堂忽然想起来，这边有死了人得点灯的习惯。估计是这里才出过车祸。他放慢车速，心中难受起来，也不自觉惦念，今年什么时候得到山里去给父亲烧纸。</p>
他还没法儿好好面对风准。风堂觉得……风准立在那处，就像个凶手。</p>
如果当初，父亲愿意动用“私权”把这事儿压下来，风准也不至于坐牢，那他的父母就不至于打击如此之大，再相继去世。</p>
一般来说，风堂觉得风准应该是这么想，是这么怨恨过的。</p>
可世事难料，时间也不能倒流。</p>
就算已预料到后来的意外车祸，风堂也不觉得父亲当年做错了。</p>
这段路上有家牛肉豆腐脑好吃，常洒些辣椒润色。</p>
以前父亲总来，一去二往，身份也再瞒不住。不知是哪里传开，这家店也在市里出些名堂。父亲不再去，风堂偶尔打包给他带。直至后来，风堂只记得某日红油漏满地，白嫩豆腐碎成渣，连打扫过后，都还闻得见股诱人香味。</p>
店边有口缸，说是民国初年造的。缸沿被摸得锃亮，如今拿来盛些红油。</p>
风堂停车下来，独自闷着头喝一碗豆腐脑，被辣出眼泪来。中途像是心有灵犀，柳历珠打电话问他在哪里？莫名心慌。</p>
风堂只说，等会儿就回去。</p>
周末，风堂又跑了趟4s店，要继续跟进追尾那事儿。是他拿到的单子，就得一直监督着些。</p>
忙了大半天回家，风堂没敲门，直接掏钥匙开锁。一开门，他就看见柳历珠正靠在软椅上缝绣。软缎摆了满桌，以彩丝挑红绿，是做的袖珍小件。</p>
她掌心儿里攥的散线过紧，拉扯用了力，恰好断在最不能断的地方。</p>
“哎哟……”柳历珠叹一句。她的针脚本相连，如今全乱了。芙蓉花叶卷着边，都给搅合成了水波纹。</p>
柳历珠取了老花镜搁上桌，任由发髻重垂于肩，佯怒道：“你怎么偏偏挑这个时候回来？全给我吓乱了。”</p>
“妈，惊不起吓啊您！”</p>
风堂背着手站在玄关处，被数落得不敢凑前，“您多绣绣，继续绣。今儿周末嘛，又不上班，时间多得很。我先上楼，等下来给您放《蓝关走雪》，什么什么，眼望八千路程甚是远……”</p>
眼瞧着儿子哼哼唧唧，假兮兮地要逗她开心，柳历珠倒也不跟他计较。</p>
她收了针线包，把织布卷在一处，说：“先去给我倒杯茶！阿姨在院里打扫花盆呢，你去二楼拿点猴魁来。就上回，上回贺情送那个。”</p>
风堂蹑手蹑脚地上楼，懒得折腾，直接乘电梯下一楼，再摸进厨房里。烧好的矿泉水烫得他压住喉间一声惊，瞪着眼嘀咕：“我操……怎么这么烫。”</p>
站在一边儿等水凉，风堂没事做，掏出手机，发现有个未接来电。</p>
是封路凛的。</p>
电话接通，封路凛在那边说：“我今儿做饭了。”</p>
风堂把话音儿拖得老长：“哦……”</p>
封路凛又说：“但我烫手了。”</p>
心里边阵阵发紧，风堂不自在地说：“哦，你也有今天？”</p>
封路凛轻笑一声，说：“那鱼进锅还蹦跶，我这第一反应拿手去摁。”</p>
“你是猪吗，”风堂怒了，“就你这样还下厨呢，下海吧你！”</p>
封路凛笑着，“行了，我做事去了。没别的，就是想跟你说说。”</p>
风堂：“哦。”</p>
封路凛：“顺便心疼心疼我。”</p>
风堂：“多大的人了啊你？”</p>
封路凛接话接得倒是自然：“二十七，哪儿都比你大。”</p>
“二十七，我看你是二百五！”风堂猫着嗓子骂他，一口吐息喷上麦，“大不大不算数……要看谁的活儿更好。明白吗？”</p>
“行，那……”封路凛应下来，“改天比一场。”</p>
他耳边又传来风堂一声呼吸，过电后更显迷离，粗重得压紧了他心里全部冒起的尖儿。像朝阳涌上海平面，光芒喷薄欲出。</p>
风堂挂断电话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