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爷眉间紧蹙，面沉如水。</p>
“颜儿姐姐，你并非是寻常百姓之女，你是---，”凝眸对望，沈少爷敛尽心头忽闪而过的异样，一把捏住沈颜儿的皓腕，疾言厉色，“你，沈颜儿，是江南第一世家的大小姐，你的身后，是我们吴中沈家。那孩子，不过是个孽种，他活着，只会徒惹世人的笑话。今日，本少爷亲手了结他的性命，也是为他好，免得日后，他生不如死。颜儿姐姐，你该清醒了。”</p>
听到沈少爷亲口承认，沈颜儿心中仅存的一丝希冀，彻底破灭。</p>
果然是他，杀了她的孩子。</p>
“可是，可是你明明答应过姐姐，不会伤害他的。为何，你要出尔反尔，”沈颜儿放声痛哭，“为何是你，为何是你，杀了他。”那是他的亲骨肉啊。</p>
难道，这就是上苍对她的惩罚，痴恋亲弟，天理难容，到最后，让她的孩子，死在他爹爹的手上。</p>
沈少爷心生不忍，叹道，“颜儿姐姐，外边天寒地冻，本少爷送你回房吧。”</p>
“放开我，”沈颜儿眸光泛冷，从沈少爷的手中挣脱，含泪呢喃，“沈念生，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孩子，他是---是---是---”</p>
沈颜儿悲痛难抑，欲言又止，但终未道出这残忍的事实。</p>
遥记当日，他曾问过她，他与孩子，谁重要。</p>
谁重要？</p>
“呵呵--哈哈--哈哈哈---。”沈颜儿惨然大笑，似疯似狂，原来，在她的心里，早就做了选择，若孩子的存在危及到他，那她的孩子，依然是死路一条。</p>
“沈念生，我恨你！”但她，更恨她自己。</p>
沈颜儿疯了似地，扑向沈少爷，对他又撕又咬，卸下世家小姐的身份，此时的她，与乡野泼妇无异。</p>
沈少爷面色深沉，一动未动。</p>
一旁的季安，满院子的下人，见此情景，皆目瞪口呆，暗忖道，莫非，大小姐疯了。</p>
“你们都下去。”季安忙将这些下人喝退。</p>
这么多的下人在场，人多口杂，万一传扬出去，岂不有损吴中沈家的声望。</p>
“少爷，大小姐刚生完孩子，身子正虚，您别逼她。”季安躬身作揖，便与那些下人一起，离开了后院。</p>
沈少爷俊脸上，那鲜红的手掌印，刺眼夺目。</p>
“够了，姐姐！”沈少爷怒吼，一把拽开沈颜儿。</p>
艳如桃瓣的眸子，复杂深邃，阴沉的脸色，逐渐缓和，沈少爷柔声劝道，“姐姐若喜欢，以后还可以生，无论要多少，本少爷都随你。”</p>
“你不懂，你不懂，”沈颜儿眸光涣散，发髻凌乱，衣衫不整。</p>
他不懂，她与他的孩子，此生就只有这么一个，唯一的一个。</p>
或许，他这么做，是为了保全她，挽回沈家的声誉，但她，可以不要富贵，不要荣华，她什么都可以放弃，她只要，她的孩子平安无恙，活在世上。</p>
沈颜儿玉容惨白，神色恍惚，清瘦的身子，在寒风中，摇摇欲坠。</p>
“颜儿姐姐，外边天冷，有话，我们回去再说，可好？”低昵轻语，那是沈颜儿从未见过的柔情，沈少爷伸手揽向沈颜儿的腰身，眸光乍暖。</p>
“别碰我，”沈颜儿下意识地躲开，面冷心寒，“沈念生，你杀了我的孩子，此生此世，我绝不会原谅你！”</p>
“姐姐，”沈少爷并不为意，继续哄道，“那孩子，不过是个孽种，姐姐为了一个孽种，而与本少爷怄气，值得吗？”</p>
沈颜儿心中悲恸，全身颤抖，丹唇努动，却是有苦难言。</p>
他不知，他口中所骂的孽种，乃是他的亲骨肉啊。</p>
止不住的清泪，滴在沈少爷湿透的衣袖之上，素手一动，沈颜儿毫不留情地拂去沈少爷拽在她皓腕间的手，悲凉地转过身，沈颜儿视线飘渺，满脸绝望。</p>
“他不是孽种，不是--，”沈颜儿脚下步履踉跄，喃喃自语，“沈念生，你不懂，你不懂---。”</p>
寒风单衣薄，憔悴一心伤。</p>
“颜儿姐姐，”沈少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p>
眼前的女子，衣衫不整，莲步蹒跚，踏雪而行，残冬冷风，吹起她凌乱的青丝，愈加显得她，形单影只，孤寂消瘦。</p>
沈少爷清雅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惶恐。</p>
在沈颜儿晕倒在地的那刻，沈少爷的心，猛然一沉。</p>
他疾步上前，迅速出手，将沈颜儿护在怀中。</p>
“颜儿姐姐，颜儿姐姐，---，颜儿---。”沈少爷急切地唤道。</p>
这时，沈府的何管家，匆匆赶至。</p>
“少爷，少爷，悦夫人生了，老太爷让您赶紧过去。”何管家脸带笑意，前来报喜。</p>
“知道了，”沈少爷横腰抱起沈颜儿，吩咐道，“把附近的大夫都请到大小姐的房中，要快。”</p>
“是，少爷。”何管家愣了一下，心中狐疑，他家少爷要当爹了，怎么脸上，竟无半点喜色。一句‘知道了’，到底是何意。</p>
“还不快去！”沈少爷一声怒喝，吓得何管家，胆战心惊，逃之夭夭。</p>
沈少爷抱着沈颜儿，刚踏出后院，就见季安正在庭廊处，垂手恭候。</p>
“敢问少爷，那死婴，该如何处置？”少爷既然要恢复大小姐的身份，那孩子，必然是留不得。只是幼子何辜，刚出生不久，便遭夭折，季安惋惜地摇头。</p>
沈少爷看了看怀中的女子，叹息道，“找个地方，把孩子埋了吧。”</p>
艳眸柔光，却隐着几分痛楚。</p>
沈少爷抱紧了娇躯冰冷的沈颜儿，朝着她昔日的闺房，疾步而行。</p>
庭院中，梅花开遍，独占风华，傲骨凛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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