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沈家，哪是他一个柳家，可以抗衡。若沈少爷心存芥蒂，那一下阳羡袁家，便是他们柳家。</p>
“沈少爷，世伯年老头昏，误把琼琚当路石，您就别和世伯一般见识。”钱老爷一脸奉承，低三下四地道。</p>
“各位世伯，爷爷们，请回吧，本少爷困了。”沈少爷靠在木椅上，微闭双眸，“来人，送客！”</p>
世事如此，他早已见惯，若真能因此毁了沈家，他倒，求之不得。</p>
“沈少爷，在下告辞。”张玄颢温雅含笑，带着小玉，离开正堂。</p>
沈少爷哼了一声，并不理会这位相府公子。</p>
路巡抚苦着脸，坐在沈少爷的身旁，道，“小念生，你可把路大哥害惨了。”</p>
这位小少爷，毫不收敛锋芒，一心将沈家推向风尖浪口之处，而他这个江南巡抚，也被迫卷入，这些江南世家间的明争暗斗。</p>
“呵呵---，”沈少爷轻笑，火上浇油地道，“即使路大哥独善其身，想与本少爷分道扬镳，可是，那些江南之人，却不会这般认为，因为，他们早已认定，巡抚大人与吴中沈家沆瀣一气，同流合污。路大哥，世路纷乱，善也罢，恶也罢，倾尽一生，也不过如此。”</p>
戏尘圜，笑世间，谁道真逍遥！</p>
在沈家的后院内，沈含沫扶着沈颜儿，一脸痛惜。</p>
“颜儿，你好糊涂啊，”沈含沫心疼地斥责道，“你是个未出阁的世家小姐，怎么能做出此等事？颜儿，你是姑姑一手带大，姑姑知你守礼、识大体，若非---眼见为实，姑姑真不敢相信，你会---，唉。”</p>
四岁那年，沈颜儿生了一场大病，裁后，她就一直跟着沈含沫，及至沈含沫远嫁淮扬齐家。赵慕雨虽生下她，却恨她入骨，在沈颜儿的心里，沈含沫与娘亲无异。</p>
“对不起，姑姑，颜儿让您失望了。”她贵为沈家的大小姐，却将沈家的百年声誉，毁之殆尽，而且，直到此刻，她仍然执迷不悟。</p>
“姑姑，颜儿愧对沈家的列祖列宗。”沈颜儿屈膝，跪倒在花径之上。身为长姐，却怀了弟弟的骨肉，令沈家先祖蒙羞，她，沈颜儿，是沈家的千古罪人。</p>
“孩子几个月了？”沈含沫暗叹一声，扶起沈颜儿，问道。</p>
“四个月。”沈颜儿抚着腹部，眸泛柔光。</p>
“孩子的爹，是谁？”沈含沫盯着沈颜儿的腹部，质问道。</p>
沈颜儿摇头，静默不语。</p>
“那孩子的爹，可知此事？”见沈颜儿不愿说出那男子的身份，沈含沫又问道。</p>
沈颜儿依旧摇头，他怎会知道。这份罪孽，由她承担，便已足够，何必再牵扯上他。</p>
“傻颜儿，为何不告诉他，你已怀了他的孩子。”沈含沫不由地心生怒火，到底是哪个色胆包天的男子，竟然欺到吴中沈家的头上。</p>
“他---，”沈颜儿欲言又止，不自觉地，泪盈眼睫，黯然地道，“因为，这一世，颜儿与他，根本无法在一起。”</p>
他是她的弟弟啊，她与他，怎么能正大光明地站在一起？她与他的孩子，世俗难容。</p>
更何况，所有的一切，都只有她在自作多情，就算她愿意抛下世俗之礼，冒天下之大不韪，那么，他呢，会吗？会陪她沉沦，陪她隐居山野吗？</p>
“莫非，那男子，早已妻妾成群？”沈含沫气得咬牙切齿，又一个薄情的男子，沾染了她的颜儿，却毫无担当。</p>
沈颜儿一愣，知姑姑已误会，可她，该如此解释？</p>
她颔首，却又摇头，他是已纳两房姬妾，但是，即使他尚未娶妻纳妾，她依旧，没有机会。</p>
丹唇微启，沈颜儿笑得一脸苦涩，情已深，怨难记，唯怜幽独。</p>
“颜儿，是他强迫你吗？”沈含沫勃然大怒。</p>
“姑姑，求您别问了，是颜儿的错，与他无关。”那日在清含居，他夺走了她的清白，将她的这一生，逼向绝路。</p>
她该恨吗？</p>
可她却不知，如何相恨。</p>
凝眸处，她的眼中，只有他清雅之容，风华绝代。</p>
九载相依为命，数月相拥而眠，她疼他，深入骨血。</p>
沈颜儿捂嘴痛哭，这种事，连她都羞于启口，试问，世人又该怎样看她？身为长姐，痴恋幼弟，大逆不道。</p>
“呵呵，齐夫人，您要是再问下去，我们沈大小姐，就该无地自容了。”沈含沫还未开口，花径之上，又走来两位女子，巡抚夫人和乔曼柔，而她们的身后，跟着一干婢女。</p>
“我们的沈大小姐，乃沈府最尊贵的女子，若非心甘情愿，谁敢强迫她？”赵慕雨心狠手辣，她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p>
当着一干婢女，寄情毫不留情地暗讽沈颜儿不知羞耻，自甘堕落。</p>
“沈姐姐，你没事吧。”乔曼柔关切地问道。</p>
“曼柔，你喊她作甚么，”寄情呸了一口，唾弃道，“好好的大小姐不当，偏自作孽，干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还怀了个孽种回来。哼，像她这种人，不守妇道，就该千刀万剐。沈颜儿，你想害我家小少爷从此在江南，抬不起头吗？”</p>
寄情一字一句，令沈颜儿犹如芒刺在背，羞愧难当。今日，她终于明白，她所有的坚持，是错，错，错，难怪，他憎恨她腹中的孩子？</p>
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是他的耻辱啊。</p>
沈颜儿惨然一笑，视线迷离。</p>
“寄情，住口，”沈含沫向来疼爱沈颜儿，怎能容许寄情这般大肆辱骂。</p>
“呵呵，小丫头当了巡抚夫人，这气焰也水涨船高了，”沈含沫针锋相对地道，“左右不过是我家清洛嫂子身边的一个丫鬟，如今，清洛嫂子生死未明，你就恶仆欺主，敢羞辱我们沈家之人。无论怎样，颜儿是我大哥沈含植之女，是沈家的大小姐，这事实，任谁，都无法改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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