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感觉像是一根尖尖长长的针，在身体里面翻来覆去地绞动，一直刺到骨头下面。</p>
“好冷……”</p>
迷迷糊糊地睡去了，或许就不要醒来。</p>
李秀儿呆呆地望着那蜷成一团的人儿，瞧着她微翕的双唇，听着她那一声声破碎的低喃。</p>
心中顿时茫然一片，挣扎着，矛盾着。</p>
最终，她还是下定了决心，要把赵七七送回去。</p>
望着那似已睡过去的青颜，李秀儿走回到床榻边，将破絮拿过来，披在赵七七的身上，低喃了一句：“七儿一定要等秀儿回来……一定！”语落，人转身，不敢再多看那人一眼，疾步冲出了小屋，奔进了那尚未停歇的细雨中。</p>
案上的残烛暗冷，隐约留下一滴烛泪，干涸在灯芯。</p>
赵七七恍惚中竟睁开了眼，其实她没睡，冷得她即便合了眼，也还是清醒着。</p>
人挣扎着起了身，不回……</p>
她不会回去。</p>
秀儿的好意，她恐怕是要辜负了。</p>
身子椅的如那风中的残烛，忽明忽灭，踉跄着步伐，蹒跚着朝门口走去。</p>
每走一步，那胸口的疼就会加剧一份。</p>
手捂着，那里……还留着什么？</p>
萧瑟的身影，渐渐地隐入在雨中，直至消失……</p>
*</p>
跌跌撞撞，赵七七蹒跚着步伐，茫无目地的朝前移动。</p>
夜更深了，是黎明将到么？</p>
风伴着雨，淹没九重夜色，天斗湿了。眼睛全是水，什么也看不见。</p>
跌倒了又爬起来，身上的水和着泥泞淌下来，很脏很脏。</p>
不知不觉地跑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路道了尽头，她愣愣地停住了脚步。</p>
这里也黑了，也黑了。</p>
只是那细细雨落声，却愈发的清晰了。</p>
尚春湖畔，赵七七寻得了一块大石，人无力地跌坐下，半个身子几乎滑落在地上，侧着身攀附这岩石，就这样望着黑压压的湖上。</p>
本该是热闹的湖上，现今却是寂静一片，五光十色不见了，喧哗声也消失了，弥留下的只有那静得可怕的黑。</p>
深深地做了个呼吸，发觉胸口的疼痛正在减弱，也许那只是麻木了而已。</p>
伸起手，凉凉的，湿湿的，那是什么？</p>
为何在她的记忆中，留下的唯有那怎也停不下的雨，似乎今岁的雨水特别多。</p>
然而，她的眼中却总是干干的，那份湿漉只是因雨……</p>
手掌心上的血在细雨的冲刷下，一点点地消失，到最后的白净。</p>
“师傅……七儿脏了……脏了……”低低地叫着，一声声地诉说却夹杂着笑声，瑟瑟发抖的身子，怎也止不住。“你不会再要我了……以前不会……现在就更不会了……呵呵……”</p>
“为什么呢……师傅为什么就不对七儿笑呢……”凄凉的风的声音，萧索的雨的声音，淹没了一切，什么也听不见的声音。</p>
赵七七颤抖着朝湖畔爬去，她想要看看自己，死前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呢？她还是原来的她么？</p>
这张脸是否真的是属于她的？</p>
为何，在这一刻，她竟发出了质疑？</p>
似乎跟随了自己十六载的脸孔，并且是属于自己的，而是另一个人……</p>
爬到了，可惜，她仍是什么都看不到，黑压压的湖面，竟是映不出她的样子。</p>
将脸贴在泥泞中，把嘴唇都咬破了，牙齿还是咯咯地抖着，终于哭泣了，被自己堵住的哭声：“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为什么呢……爹爹娘亲，抛弃了七儿……师傅也抛弃了七儿……最后连你也……”没有人理会她，没有人会在乎她，她要的是很简单，很简单啊……为什么你们都不明白呢？为何都要抛弃她，为什么！——</p>
“青儿……我想回家了……回去那个只属于你与我的家……没有别人，没有别人……”风雨里飘摇的夜，飘摇的人。寂寞的天咿咿呀呀地哭着。</p>
朦胧的黑暗中，有人握住了她的手，那么轻那么轻，似乎是一种无法触摸的温柔。</p>
赵七七软软地咿呀了一声，淡淡的月光中，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带着一点点忧郁，一点点落寞。</p>
那个人的手似乎抖了一下，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那是被压抑而压抑不住的痛苦。忽然紧紧地抱住了赵七七，结实的手臂绕过她的肩膀，她的腰，把她整个人都拥在怀中，火焰一般的温度燃烧了起来，便是连雨也要焚成灰。</p>
赵七七摸索着将手伸过去。温暖的拥抱，在冷寂的夜晚，听见那个人心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敲在耳边。</p>
十指交缠，用力用力地抓着，十个指头都要断掉。呼吸急促了起来，胸前的伤口裂开了，血淋淋地疼。</p>
“师傅，师傅……”赵七七模糊地叫着，宛如梦呓，“是你么？是么？”</p>
那个人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及的号叫，猛然跳了起来，却仍是抱着赵七七，紧紧地抱着，生怕一放手，她就会消失了，从这个世上消失。</p>
手指滑过自己的脸颊，在冷风中渐渐响起，“七儿……”</p>
“不是……不是……”赵七七忽然挣扎起来，试图去推去，惘然间叹息如梦。</p>
雨顺天而下，影陇在阴处，分不清谁是谁，只是那一头青丝垂落在地，轻扬……</p>
*</p>
一抹苍白色的月光从破了的窗纱中间落下，照见那床榻上的人儿，愈发的瘦了，憔悴了。</p>
青儿抹着泪水，嘴中念念着什么，手中的锦帛不断地为床上的人儿，擦拭着那不时从胸口溢出的黑血，一块染尽了，又换上一块，似没有尽头。</p>
她害怕急了，床上的那人会不会就这样的死去。</p>
先前还会呢喃几声，可现在什么声音都没了。</p>
风左擎手里揣着各种伤药，疾步走入房中，来到床榻前，把大小各异的瓶瓶罐罐放在床上，喘着气，说：“这都是从主上药房里找到的，都试试看。”</p>
“左大哥……小姐……”青儿哽咽着，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p>
“没事的，七儿不会有事，青儿赶紧着，去打热水来。”风左擎自己也慌着，可他只能撑着，忍着，不然什么都做不了，青儿已经乱了，他岂能再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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