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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袁思思这事儿, 王华芝被气个半死, 吃完饭到了床上, 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一时想到将来左邻右舍的非议声, 一时又想到那个生下来就被抱走, 送去别人身边的女儿, 唉声叹气了大半宿, 才勉强合眼。</p>
袁宽躺在她身边, 什么话都不敢说, 只当自己是个哑巴，反正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还差这一件两件的事儿吗。</p>
第二天早晨，袁宽起床去做饭，王华芝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 就出门去上班, 刚刚走出小区, 迎面就开过来一辆面包车，等她回过神儿来，就发现自己已经飞到了半空中, 剧痛猛然袭来。</p>
“扑通”的一声闷响, 王华芝摔到了地上, 血顺着她的口鼻不要钱似的往外淌, 人抽搐了几下, 眼神都涣散了。</p>
那辆面包车转了个弯, 从她腿上轧过去，扬长而去。</p>
这会儿正是上班的点，这个老旧小区里住的大半是上班族，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半死不活的王华芝，帮着打了急救电话。</p>
就这么会儿功夫，王华芝脑袋下边儿聚起了一片小小的血色湖泊，周围也没个懂医术的，更不敢随意碰她，要是被赖上了，那可说不清楚。</p>
王华芝不是什么善茬儿，贪小便宜，嘴碎，爱嚼舌根，整个小区的老头老太太都认识她，这会儿都围上来指指点点的看热闹，居然还有人拍了发朋友圈。</p>
也就是王华芝这会儿快不行了，否则但凡她有能力，就得跳起来跟对方大战三百回合。</p>
袁宽刚坐上公交车，裤兜里手机就响了，听完脑子里“哄”的一声，脸都白了，赶忙朝司机道：“师傅，我老婆出车祸了，前边停一下车，叫我下去行吗？”</p>
司机倒也没难为人，靠边把车停下，还说了句：“慢点啊，注意安全。”</p>
袁宽心乱如麻，胡乱说了声“谢谢”，就赶紧往回跑，还没到小区门口，就听见手机又响了，摸出来一看，是主管经理打来的。</p>
“王总，真对不起，我得请个假，”哪怕对方看不到，袁宽也下意识的开始点头哈腰，脸上带笑，一个劲儿的道歉：“我老婆出车祸，今天我恐怕过不去了，对不住啊……”</p>
“没事儿，”王总客气的说：“好好照顾你老婆吧，以后你都不用来了。”</p>
袁宽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他急忙解释：“王总，这真不是我编的，我老婆真出车祸了，你要是不信，待会儿我拍个病例给你……”</p>
“老袁，咱们也共事这么多年了，要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想难为你，你们家是不是得罪人了？”</p>
王总说：“有人托我给你带个话，说这只是一个开始，你们要是不见好就收，可没好果子吃。好了，话我带到了，剩下的你自己掂量。”说完，他利落挂掉了电话。</p>
得罪人了？</p>
就自己家这点分量，能得罪谁？</p>
袁宽脑袋木了半天，终于想起昨天妻子跟自己说的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p>
人到中年，他已经没了年轻人的锐意进取，只想着得过且过，混过一天是一天，这会儿没了工作，以后该怎么办？</p>
去大公司应聘，他没学历，能力也平平，去小公司应聘，一把年纪了，跟刚毕业的抢工作，不嫌丢脸吗？</p>
真叫他去扫大街，做环卫工人，他又拉不下这个脸来。</p>
袁宽烦闷的抓了抓头发，心里忽然有些痛恨女儿多事，被人强奸了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非要闹成现在这个局面。</p>
现在好了，她把自己亲妈害死了，又害的自己没了工作，一家子喝西北风，满意了吧？！</p>
这个惹祸精！</p>
袁宽忍着心火到了小区门口，就看见救护车已经来了，正把人往车上抬，王华芝脑袋肿的跟个血葫芦似的，都看不出本来面目了。</p>
他心头一跳，不是惧怕，而是觉得有些解恨——谁能想到骂遍全楼无敌手的王华芝，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呢。</p>
这想法只在心头闪了一下，很快就消弭掉了。</p>
“等等我，我是她老公！”袁宽大喊出声，叫住了救护车，自己小跑着上去，跟着一起到了医院。</p>
王华芝被推进了手术室，袁宽则被护士领过去签字，他刚要下笔，忽然迟疑了一下，犹豫着小声问：“治疗费……”</p>
周围乱糟糟的，护士没听清楚：“您说什么？”</p>
“没事儿。”袁宽勉强笑了一下，在上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走到等候区去坐了一会儿，又摸出手机来，给赵琴打了个电话。</p>
……</p>
燕琅听赵琴说完，差点笑出声来，系统更过分，哈哈哈哈笑的跟失心疯一样。</P></p>
它说：“这他妈的是神助攻吧哈哈哈哈哈哈！”</p>
燕琅没说话，看起来像是呆住了，赵琴有些担心，扶住她肩膀，认真道：“思思，你妈妈出车祸，很可能跟你这件案子有关，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要对此承担责任。”</p>
“你是受害者，你妈妈也是受害者，你们都是无辜的，”她温和道：“有罪的是犯人，是撞你妈妈的人，你没有错，别觉得自责。”</p>
“老师说得对，”燕琅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又板起脸来，说：“他们简直是丧心病狂，居然叫人去撞我妈妈，可即便这样，我也是绝对不会屈服的！”</p>
赵琴欣慰的看着她，赞道：“思思，你真的很坚强。”</p>
闫博下楼去开车，准备带着她们俩去医院探望王华芝，燕琅拿了外套，正准备出门，手机却忽然响了。</p>
又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p>
她接起来，照旧点了录音键，就听对方用含着笑意的傲慢声音说：“袁小姐，收到我们送给你的礼物了吗？你喜欢吗？”</p>
“你们这群畜生！”燕琅愤怒道：“有种就冲我来，为什么要害我爸爸妈妈？！”</p>
对方得意洋洋道：“话不能乱说，袁小姐，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件事是我们做的？当心我们告你诽谤。”</p>
“我不会去销案的，绝对不会！”燕琅气愤道：“我倒下去，还有我爸爸，还有我妈妈，甚至于还有我弟弟，你别指望一手遮天！你们这群畜生，都会有报应的！”说完，她也不听对方回话，冷冷的挂断了电话。</p>
赵琴心疼的看着她，坚定道：“别怕，老师会陪着你的。”</p>
燕琅哽咽的点了点头：“老师，谢谢你。”</p>
纪城的秘书听见电话挂断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禁不住呆了几瞬，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来这么坚定的信念，即便亲妈被车撞了，亲爸也丢了工作，还一心要坚持下去。</p>
“骨头很硬嘛，”他讥诮的笑了笑：“那就再下点猛药好了。”</p>
“她不是有个弟弟吗？”秘书叫了下属过来，吩咐道：“去，给那小子点颜色看看，也叫他姐姐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一手遮天。”</p>
……</p>
欧阳靖带着风似的、蹬蹬蹬上了二楼，门都没敲，就直接进去了。</p>
“杨处长，”她脸上带着怒色，不平道：“证据已经提取到了，监控也清楚的拍到了嫌疑人的脸部，为什么还不能申请缉捕？”</p>
杨处长重重一拍桌子，冷着脸说：“这就是你跟上司说话的态度？连门都不知道敲？！”</p>
欧阳靖被他噎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的低下头，说了句“对不起”，又继续道：“杨处长，我建议即刻缉捕犯罪嫌疑人纪城。”</p>
“纪城前不久刚被评选为本市十佳青年之一，媒体也将他视为年轻企业家中的领头羊，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之前，动他影响太坏，一旦事情发酵，你能付得起责任吗？”</p>
杨处长喝了口茶水，打着官腔道：“欧阳啊，我能体会到你的心情，但也希望你不要因为个人情绪，而影响到案件的侦办。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叫我怀疑你的专业素养。”</p>
欧阳靖被他这副无耻嘴脸惊住了，怔楞一会儿，居然不知该从何反驳才好。</p>
她被气笑了，咬牙切齿道：“杨处长，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正把她所有的希望寄托到我们身上，我们应该给她公道，法律也应该给她公道，你身上还穿着警服，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很可耻吗？！”</p>
杨处长皱眉道：“欧阳靖，注意你说话的态度！”</p>
欧阳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了然点点头，说：“杨处长，你收了纪城多少好处？”</p>
杨处长厉色道：“欧阳靖，我最后一次警告你，马上出去，不然，我会以诽谤的名义起诉你！”</p>
“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你等着！”欧阳靖牙根紧咬，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去。</p>
杨处长恨恨的将面前文件摔了，想了想，又打电话给下属的副组长：“欧阳靖这个同志，做事情有干劲是好的，只是太过情绪化，反而容易把事情搞砸……对的，对的，我觉得她不适合在刑警队继续待下去了，还是把她调到档案室那边去吧，叫她磨磨脾气，锻炼一下，玉不琢不成器嘛，哈哈哈。”</p>
……</p>
从赵琴家到医院要经过警察局，因为之前的那个电话，赵琴和闫博产生了些许担忧，先带着燕琅到了警察局去问情况。</p>
遇上这种事情，赵琴不想声张，悄悄打个电话给欧阳靖，问她案情进展到哪一步了。</p>
欧阳靖已经接到了职务调动的通知，沉着脸搬了东西到新的办公室，接到电话之后，她沉默了几秒钟，说：“我们到警察局旁边的咖啡厅见吧。”</p>
几个人匆匆碰面，短暂的寒暄之后，欧阳靖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然后就低下头，不再吭声。</P></p>
铁证如山，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到最后，居然连第一步都没走出去。</p>
她觉得很愧对面前这个小姑娘。</p>
“对不起。”</p>
“对不起。”</p>
两句“对不起”同时响起，说话的两个人都怔了一下。</p>
欧阳靖嘴唇动了动，歉疚道：“小妹妹，你不用跟我道歉，是我对不住你……”</p>
“我知道，姐姐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燕琅认真的看着她，说：“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调到档案室去。”</p>
“档案室也没什么不好的，”欧阳靖笑着打个哈哈：“清闲，还安逸……”</p>
“原本，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的，但是到了这一步，却觉得想退缩了，纪氏集团那样的庞然大物，也不是现在的我所能抗衡的。”</p>
茂盛的绿萝将这个角落与别处隔开，燕琅压低声音，说：“欧阳姐姐，我能求你一件事情吗？”</p>
欧阳靖道：“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帮忙。”</p>
燕琅恳求道：“从酒店收集到的证据，包括体液、毛发鉴定、现场分析、监控记录，以及对周围人的笔录，你能悄悄复制一份，带出来给我吗？”</p>
“这些就在警察局里，随时都能查到啊。”欧阳靖下意识说了一句，想起今天杨处长暧昧不明的态度，忽然反应过来，心头一寒。</p>
她郑重的点一下头，说：“纸质记录和电子记录都有，现在来不及了，你们留个地址，下班之后我给你们送过去。”</p>
“谢谢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燕琅再三向她道谢：“如果那位杨处长始终阻拦缉捕纪城的话，也请你不要再坚持了，为争一时意气而牺牲自己的前途，不值当。”</p>
欧阳靖听得心酸，眼眶发烫：“可是，可是……”</p>
“我不会放弃的，到死也不会，但在势弱的时候，保全自己是最好的做法，”燕琅站起身，围上了围巾，向她说：“姐姐，你要耐心的等一等，我也一样。公道不是从天而降的，要自己去争才可以。”</p>
欧阳靖定定的看着她，仿佛在她平静的双眼底下看出了什么，她忽然笑了一下，站起身抱了燕琅一下，说：“小妹妹，你一定要加油！”</p>
燕琅说：“你也是。”</p>
出了咖啡厅，几人就此别过，闫博心绪烦躁，从怀里取出根烟，点上之后，慢腾腾的抽了起来。</p>
“怎么会有这种事？！”赵琴气的流眼泪，愤愤道：“证据确凿，也不能将那个畜生绳之以法吗？怪不得他那么嚣张！”</p>
燕琅反倒很平静，在台阶上坐了会儿，站起身来，说：“老师，我已经决定了。”</p>
赵琴以为她想歪了，赶忙劝道：“思思，你可不能做傻事！这儿的警察不管，别处的警察管，我们去上访，托人去找关系，我就不信他真能一手遮天！”</p>
“老师，真的很感谢您！”</p>
燕琅注视着面前的女人，心头忽然涌现出一股酸麻的感受来。</p>
袁思思有生理意义上的母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