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连环（一）

    衙署开筵，前头人手不够，调走了偏院的几个小丫头。婉婉也不在，只有吴拦门坐在梢间外头，湘帘放来，做守夜的样子前头又打发人送东西来，就当做她已经睡了。

    吴低头看着手里的针线，数线疙瘩。她在小甜巷那些年，学拉弹唱，描眉画眼，就是没拿过针线。这两天婉婉教她做针黹，将来若他不成事，树倒猢狲散的时候，她好歹有个手艺傍身，给人补补，好过做重堕风尘。

    她全神贯注，直到外面脚步声已经很近了，才恍然转醒。

    再抬头，已经有一个瘦高的影子晃来，在堂屋月光的砖上拉得长长的。吴心一，忙起身迎了去，然见李延琮醉眼朦胧，穿一身宝蓝丝绢直缀，正倚着供桌站着，一低着头太，一面乜了她一眼，她人呢，给我叫来。

    吴忙道：姑娘午没歇中觉，已经睡了，才将军送的那个栗子酥酪也叫人放起来了，说多谢将军，留着明早上吃。

    说完，见他仍没有要走的意思，忖了半晌，又带道，将军想是吃了酒，要坐吃碗酸汤解解酒？

    论敷衍男人，她是老手了，但从前是妖妖调调的勾引，却像个风韵犹存的小嫂子似的。李延琮挥了挥手让她去，己趔趄着步子往里间走，眼看就要撩帘子，吴急得心都迸到嗓子眼，追上来着咙低叫：不成将军，姑娘，姑娘睡觉呢！

    也不知李延琮听见没有，但他的确站住了脚，慢慢转回身，在门槛子上坐了来。两条长怎搁怎不对劲，索跨过倚在了门框上，半天才说一句话：她早上几时起来？我在这等着。

    等、等着吴反应过来，倒吸一凉气，这里天亮还个时辰，您难道不睡觉，多早晚是个头呐？

    李延琮皱了皱眉，满脸落拓的不耐烦。他没再说话，微阖的桃花眼像浸在酒里，漾着窄窄的一痕。

    月光华，满摇晃的影子，有竹子，有石榴树的花叶，廊的铁马，窗槅的意雕花寂静中的热闹，借着醉酒，他的心愈发上来。

    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想要见到她，他己也不知道为什。也许是方才在席间看到了靖远侯夫人，随丈夫历尽艰险投奔而来，那张疲惫丽的脸让他想起了她。

    到底是从什时候开始，他已经完全习惯了有她在的空气？和一个女人相，看着她，不睡她，哪怕不说话，受她两个白眼也是好的；从前不给他好脸瞧，也许就像李十说的，是因为他不惯于哄女人，没放身段说两句话不然那姓裴的还比他大方？

    不过一支儒生的酸笔，什风玉露，朝朝暮暮，就哄得小姑娘迷道。

    李延琮坐没坐相，支起一条，手臂撑着膝盖，不端不正想他的心事。旷远的夜盛不他浮躁的心。兜兜转转又想回她，状似不屑嗤了一声，那两痕乌的多情眼，似非，似嗔非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