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举轻若重，注意力不能有半点分散，全身每一块肌肉都要随时待命，半度偏差都会导致全部努力付诸流水。

    半天练下来，她整个人仿佛一根刚从酱缸捞出来的泡菜，浑身找不到一处不酸的地方，散场后瘫在副驾位上小手指都懒得动，没骨头似的缩成一团，可心里的热情却无比高涨，陈添和梁帆两个教练截然不同的指导风格已经让她初窥门径，满脑子都想着要勤学苦练，早日打到18洞72杆的标准成绩，并带着这个美好的愿望沉入梦乡。

    停车时她还没醒，偏着的脑袋靠在车窗上，以往的活泼生动都收了起来，只剩下安然恬谧。夕阳躲在一片云蒸霞蔚后，悄悄散发出光芒万丈，把那张又尖又俏的脸庞晕染得灿烂又柔和。

    太静了，好似时间都停止了流动，周遭一切全部定格于此。陈添有刹那失神，但很快就微笑着在她脸颊戳了两戳，位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向外一瞅，枣园小区——他并不知道她租住有间公寓的事，和之前一样送了她回家。

    也好，可以跟父母吃顿饭。道完谢刚下车，迎头就撞上邻居阿姨梁桂芳，穿着时髦，花枝招展，亲热地招呼道：“小薇回来啦？”低头瞧见她身边的车以及车窗里的陈添，又八卦地笑问，“这是，男朋友？”

    位薇嘻嘻笑道：“是啊是啊……”

    正在目送她的陈添笑意未减，可暂停流动的眼波却说明，他被这句回答惊到了。

    这话给梁桂芳的震惊更大，她登时就喜上眉梢，“哎哟哟，这小伙子长得可真俊呐！”随即转身就走，小碎步换得像带着电马达，速度快得风都追不上。

    留下位薇一个人站在夕阳的斜晖里，茫然又无措地把后半句补齐，“也不知道谁的男朋友，我借来当个司机。”

    陈添哈哈大笑，敲着方向盘问：“名分都给了，不带我上去见见岳父母？”

    “你可闭嘴吧，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骂完想起人家好心送自己回来，这态度未免太恶劣，于是又放软姿态，“要不上去喝杯茶？我爸烹茶手艺是江城一绝。”

    “我知道，改天吧，晚上得去跟方浩丞吃个饭。”

    位薇心生奇怪，你怎么知道？

    ☆、圣诞礼物

    这次失败的逗趣让位薇被母亲逼问了好几天，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陈添的身份解释清楚。

    可梁桂芳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大喇叭，很快这事就在小区里扩散开了，相熟的人见到她就问你那个又帅又有钱的男朋友干什么的，什么时候再来……

    位薇被叨叨得不胜其烦，天可怜见，当时不过想说句俏皮话而已。她果断降低回家频率，还是公寓里清静一些，再说休息够了，工作也要跟上。

    她一边跟进蜜蜂的调查，一边寻找新项目。蜜蜂好歹是融资规模上亿的B轮产品，算是给阿尔法开了个好张，接着，她把陈添“高投入产出比”的要求完全抛诸脑后，只按照自己的标准挑选有价值的初创项目。

    半个月后，她意外在某创业咖啡厅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项目。产品名叫“有话说”，是一款基于地理位置的信息传播软件，全新的去中心化传播网络，帮助每一个没有名气、没有粉丝的普通人发声。

    这产品是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研发的，主要创始人叫费敏钧，纤弱得不像个男生，挺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看着就重的近视镜，可镜片再厚也挡不住他清澈的眼神，和深埋在眸底的热情。

    面对主动搭讪的同龄女孩，他显得颇为羞涩，时不时地脸颊泛红。

    但随着话题的深入，他心底的激情被慢慢唤醒，思维越来越清晰，谈吐越来越锋锐，产品艰涩的深层逻辑、宏阔的愿景使命，都被他剖开掰碎，讲得浅显易懂。

    “去中心化传播网络，就是没有人是众星拱月的中心，每个人都拥有同等的发声权和传播权。打个比方，微博就是中心化传播网络，一个大V发条消息，会有几百万、几千万甚至几亿人看见，而一个小透明的发言没有曝光机会，无人问津。但是，再平凡的小透明都有人权，渴望表达自己的观点，希望自己的意见被倾听，被重视。这就是芸芸众生，他们微不足道，却又举足轻重，他们构成了整个社会，他们是推动时代进步的中坚，让这些平凡却伟大的人重拾表达权和被关注权，就是我们的使命。”

    位薇听得非常仔细，针对产品实现又提了不少问题，费敏钧这个主创始人兼任产品经理回答得头头是道，足见这产品并非不切实际的天马行空，可行性极强。

    最后，她问起了投资人最关心的一点，产品如何变现盈利，具体的商业模式是什么？

    费敏钧赧然，“具体怎么变现我们还没理清楚，所以也一直被投资人拒之门外。”

    看来吃过不少苦头，位薇含笑为他打气，“你们现在最多就是种子轮，没有清晰的商业模式很正常，不用过分担心。”

    费敏钧腼腆一笑，“谢谢你的认可。我们产品正在优化，最多一个月，几个大BUG完成修复，主功能稳定性提高，就可以面市推广了。”

    “那好，等版本完善后，你跟我联系，到时候我帮你们对接投资人。”

    费敏钧喜出望外，连道谢的声音都颤了，临别时，他急匆匆跑去吧台取了个红纸盒，双手捧给位薇。

    位薇接过一瞧，乐了，“苹果？谢谢！”

    费敏钧耳根泛红，轻声笑道：“平安夜快乐。”

    位薇满心欢喜地走出咖啡厅，正准备回家和父母过个节，却接到陈添电话，“干嘛呢？”

    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位薇实话实说，“我在创业咖啡厅找项目，刚发现一个苗子，感觉还不错，我想帮他们找投资人。”

    这种朝生暮死的小虾米，自然入不了陈添法眼，她暗自下决心，这次绝不妥协，如果他和上次一样不准她做，她就阳奉阴违，偷偷操盘。

    不料，陈添压根没搭理这事儿，只是催道：“快来观云悦，有急事！”

    位薇一怔，不敢怠慢，马上赶了过去，一进客厅就问：“有紧急项目？”

    陈添穿戴整齐，衣冠楚楚，坐在沙发上冲她招手，“过来，领圣诞礼物。”

    位薇一路焦心，跑得气喘吁吁，一听这话就知道被涮了，但有礼物拿还是开心的，“什么礼物，平安果？”

    茶几上放着个精致的浅蓝天鹅绒盒，瞧模样似乎是首饰。她抬起视线，询问的目光移到陈添脸上，陈添指着首饰盒，“打开啊，看我干什么？”

    位薇拿起盒子，嘀咕道：“我这不是怕认错嘛。”

    盖子一揭，里面静静卧着一对耳饰，18K金穿孔半圈环，直径寸余，两枚金镶蓝钻石坠在圆心，流光璀璨，剔透而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