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身份是假的，却也透露了她最想知道的东西，赵中杰和赵中灵认识，而且关系亲近，否则不会有对方的手机号码。那么，那家小企业为什么采购超出预算的软件也能够说得通了，很有可能是大股东的高管以威施压或者以利相诱，促成了这场关联交易。

    她很快就把关联交易的事告诉陈添，陈添见怪不怪，“中国是关系型社会，做生意不杀熟，才不正常。但关系资源很难再生，靠这个做单子，前两年可能增长率很高，之后关系用尽资源枯竭，就原形毕露，这个项目的估值还得再压。”

    关于打压估值，两人意见一致，位薇又问：“要再去测算类关联交易的比例吗？”

    陈添笑道：“傻丫头，别折磨自己了。约个饭局诈一诈，基本都能套出来。”

    果然四两拨千斤，成本低、效率高！要真能就此解决估值之争，把融资工作推入正轨，实在最好不过，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本来就不应该浪费在这些无谓的口水战上。

    位薇对这场饭局充满期待，“你也一起去的吧？”

    陈添最近忙于为方盛的大健康产业战略协调资源，实在懒得再给自己找事做，但蜜蜂身上的粉到底有多厚他也不清楚，位薇经验太少，容易吃亏。稍作挣扎后，他还是嗯了一声。

    **

    饭局约在周五晚上，一大早位薇就打电话给陈添，问要不要下班来接他，毕竟人家的车在自己手里，好歹也得把姿态摆出来。

    陈添笑道：“我那车应该到公里数了，你下午送去4S店，然后来安华，晚上我带你去见赵中杰。”

    位薇笑问：“怎么带我去？用单车载着？”

    陈添发作道：“你看你这丫头，惊喜说出来，还能叫惊喜么？”

    位薇也发作道：“与其坐单车，我不如自己踩轮滑！”说完自己先哈哈笑了，大概是跟陈添打多了交道，她也学会了拿玩笑下饭吃。

    把车送去保养后，她打的去了安华，眼见即将到了出发时间，就没进办公区，只在前台旁边的会客区等着。前台和她混得很熟，一见面就欢声笑道：“好久不见啊薇薇，你又瘦了，讨厌！”

    “整天在外面跑就瘦了，但是脸都快晒得掉皮了，你看。”

    两个年轻女孩正说笑，忽然前台脸色一凝，人也站得笔直，恭恭敬敬地叫道：“吴总。”

    位薇急忙回头，一女一男先后走进大堂，后面的年轻男士是孙韬，女士瞧着四十岁上下，年纪已然不轻，但身姿窈窕，步伐利落，眼中锋芒内敛，精光莹然，衬得本就明艳夺目的面庞更加耀眼，就宛如一尊女神，光彩四射，令人高山仰止又不敢逼视。

    位薇不认识她，但猜也知道这就是安华的总裁吴从蓉，她立刻闪到一旁，把路让开。

    吴从蓉徐徐走近，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位薇心头一跳，仿佛被扔到了几十万倍的显微镜下，每一个毛孔都一览无遗，她无法自控地紧张起来，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她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又滋生出一种隐隐的孺慕之情，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出人家这种气场？

    前台经吴从蓉这一路过，不敢再闲谈，规规矩矩地微笑端坐，位薇觉得无聊，就随手翻旁边报架上的杂志。

    没几分钟陈添就出来了，两人一起走去停车场，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台阿斯顿马丁，颜色像烧红的火，又张扬又风骚，和他的气质配极了。

    位薇赞道：“你这单车造型可真别致！”

    “为了不让你费力踩轮滑，专门去偷的。”

    位薇好奇心浓厚，对新鲜事物总抱有强烈的探索欲，但今天这会儿却没功夫研究新座驾，她心还悬在正事上，缠着陈添聊了一路蜜蜂的问题客户。

    ☆、销售造假

    到达酒楼时，赵中杰已经提前到了，销售总监、技术总监及位薇借过身份的总经理秘书都陪在一旁，薛念念却缺席了，据说是身体不适。

    一见面，赵中杰就带着班子迎上来，对陈添连道久仰，又使眼色让年轻的女秘书上来打招呼。

    虽然是位薇提的吃饭意向，但饭局却是赵中杰张罗的，他很有东道主的觉悟，刚入座就不由分说地拆了两瓶飞天茅台，除了两个女生外，在座每人一个白酒杯，添得十分满。

    两轮喝下来，醺醺然的赵中杰开始诉苦，“我们也知道现在估值越高，融资越难，但不管是多让股份，还是减少融资金额，对蜜蜂来说都太难了。我本来就不是蜜蜂唯一的股东，以前还有两轮投资者，都是签了那反稀释条款的，也就是以后再融资，他们都不转让股份，只有我转……”

    他说的反稀释条款，也叫反股权摊薄协议。一般情况下，企业在接受新投资人投资的时候，都会按照持股比例，从以前所有老股东的股份中划拨出一部分，转让给新投资人。可是，一旦某轮投资人签订了反稀释条款，就意味着以后引入新投资人的时候，自己手里的股份不参与划拨。

    蜜蜂的前两轮投资人若真签了反稀释条款，那么这一轮的确只能让赵中杰自己割肉了，“如果多转让一些股份，我的大股东地位就保不住啦，如果少融些钱，现在又急需扩张来抢占市场，怎么做都是难！”

    陈添微微点头，但笑不语。

    赵中杰吐完苦水，亮完立场，又恢复了以往的豪气，“陈总，不是我们吹牛，现在移动办公这条赛道上，除了天骄，没人比得过蜜蜂！而且天骄是引进外国技术，在国内会水土不服的，论客户反馈，论增长速度，论财务良好状况，我们不比他们差，论交付效率，论符合国情，我们甚至比他们更好！”

    “蜜蜂的销售增速和财务状况都没问题？”

    赵中杰睁大眼睛，一脸诚恳，“当然没问题啊，增速超过300%，现金流非常稳，财报不都给小位了吗？”

    陈添不再多说，一推酒杯站起来，“薇，撤！”

    ?

    赵中杰愣住，反应过来后赶紧拉住他，“菜也没咋吃，话也没聊完，怎么就走了？”

    陈添任由他拽着自己手臂，似笑非笑，“好哥哥，你既然这么没诚意，就别浪费大家功夫了吧？”

    赵中杰用一把力气，把他扯回座位，干笑道：“这话从何说起呢真是的！”

    陈添淡淡笑道：“从何说起？从几十号员工用几千人的系统说起，从关联交易说起，从阴阳合同说起！还敢说没有虚假销售？拿我当小学生哄呢是吧？”

    赵中杰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察觉了。他也是多年老江湖，明白就算陈添不知道全部真相，但只要嗅出一丝猫腻，就能猜得出背后的操作，既然底牌已经被掀了一个边角，那干脆彻底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