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暑假的结束，同时也意味着同居生活的结束。梁墨拎着行李回了老宅，继续自己的高中生活。

    以前梁楚沧还在身边的时候，就算一天到晚见不到面，她也没有心里空落落的失足感。等人真不在了，她才发现没有梁楚沧的老宅就像一座空城，安静得可怕。

    为了让自己不要多想，她开始一得空闲就会往温大跑，拿着梁楚沧的学生卡泡在图书馆里，一泡就是一天。

    高考无限接近，梁楚沧便是她的最佳导师。

    后来可能是因为她的忙碌太过反常，老爷子在饭桌上不经意地问了一嘴，她才顿然惊醒自己的不知分寸。结束功课后，她不再往外跑，而是陪在老爷子身边，和他说话，看他字画，全然一副乖巧的晚辈模样。

    那天是周五，学校难得放学早，梁墨背着书包从后门入宅，路过静室时脚步一顿，从落地窗看过去，有人正在里面写字。

    傍晚时分，阳光倾斜泄下，满室的昏黄。

    她推窗而入，还没出声，就被人发现，“放学了。”

    “嗯，爷爷在写字吗？”

    “过来。”

    梁墨走近一看，桌沿已堆了十几张宣纸，字各不同，而梁老爷子正在写的，是“路”字。她不是专家，看不出什么门道，只安静地立在一旁，就这么等着，什么话也不说。

    “路”字写完，梁老爷子侧头看了她一眼：“墨墨想清楚自己要走的究竟是哪条路了吗？”

    “……想清楚了，想考去温大。”

    梁老爷子听完只笑，没再开口，也没再练字。

    那会儿的梁墨没有多想，只当这话是在拿高考论事。现在想想，原来那时候梁老爷子就已经有所发现。

    而梁楚沧更是机敏，早早便看清局势提前开诚布公，却没有告诉她，偏要与她享受偷情的快感。亏她还做贼心虚，每次去温大找他都要苦想各种借口，周末还总借着补课的名头过去与他同住。

    “梁楚沧，你王八蛋！”

    梁墨气得想掀桌，这厮居然瞒她那么久？害得她没公开前提心吊胆，公开后还怕人诟病，活像个傻子！

    “看吧，就是因为怕你多想，会不自在，我才没说。”梁楚沧不急不躁地靠上椅背，“和爷爷提前承认那次是个意外，并不是什么公开的好时机，你知道了也没有好处，我不希望你尴尬，更不希望你自责。”

    他捏了捏她的手，“我希望能在你拥有足够多的安全感的时候再告诉你。”

    “比如现在。”

    *

    起初梁墨也没想到自己与梁楚沧的恋情会维持这么久。

    高中毕业后，她如愿考进温大，还申请了住宿。只是学校宿舍她回去的次数并不多，大多时候，她都住在梁楚沧的那间公寓里。

    热恋初期，他们的日子确实过得像泡在糖罐子里一样甜。一起购物，一起做饭，一起沐浴，一起听歌……晨起会做爱，入睡也会做爱，精力永远用不完，热情永远不会淡。

    但事实证明，朝夕相处并不只是甜蜜日常而已，还囊括着磨合与包容。

    事业就是一道坎。梁家家大业大，梁楚沧越来越忙，即使他没有把工作带到家里、面对自己时依然云淡风轻，但梁墨还是能从他眼下的黑眼圈感知一二。

    那段时间一点点的苦就能让甜蜜变味，梁楚沧还有国外的梁楚渊要兼顾，梁墨突然不舍得再冲他发脾气，耍任性，唯恐给他增添负担。

    要知道，她当年接近梁楚沧，只是为了给自己寻求避风港而已，甚至还打着等有了独立的资本就一走了之的主意。可日子一久，她也就再没了一开始的利用心思——

    她离不开梁楚沧，而梁楚沧也需要她。

    爱意一旦暴露便覆水难收。梁楚沧将梁墨的变化看在眼里，他试图对外公开他们的关系，却一次又一次被梁墨压下。

    以前，是他说不可以。

    现在轮到了梁墨。

    若放两年前，梁墨会想着公开就公开，大不了就分手，左右在一起过，梁楚沧也不对亏了她。

    可今时不同往日。

    她不想和梁楚沧分开，也不想拿他们的感情去冒险。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单纯的不想。更何况，梁楚沧的事业还在上升期，根本容不得一点丑闻出现。

    是的，她终于承认，他们的关系并不磊落。

    年轻时的无所畏惧一去不复返，她长大了，人也变得越来越胆小。

    所幸梁楚沧的锋芒不惧所有，他成功了，他们也都熬过来了。

    梁墨想开餐厅，那就开；梁墨想搬家，那就搬；梁墨想结婚，那就结……

    曾经的艰难，如今都成了一句话的事。

    有时候细细回想过往，梁墨甚至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活在梦里，也许一切都不是真的，也许一切都是她臆想出来的……因为现在的她太过幸运，幸运得太过虚实，令人难以信服。

    “不要再多想了，你没有活在梦里。”

    梁楚沧摸上她的肚子，“孕妇都是多愁善感的，我算是见识到了。”

    ————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