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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完饭，他到如许的房间，搬了个椅子，坐在她边上，看她补作业。
少女握着笔，字迹很娟秀，他盯着看了半天，却评价道，软塌塌的，不好看。
如许默了默，将笔递给他，说，你写个我看看。
江棠野接过，写的是如许的名字，笔力劲挺，铁画银钩，着实好看。
写完，江棠野又写了自己的名字，想起以前练字的日子，笑了起来。
可没被少罚。
“想写好字，得跪够。”
老爷子对江棠野学业要求很高。
一手好字也是必不可少的。
少年人哪能耐得住一坐一天，大好光景逝去，他往往装个样子，老爷子一转身看不见，他就跑了。
等回来的时候，老爷子就站在门口等他，冷哼一声，让他罚跪，管他冷了还是热了，等气消才准他起来。
有一次，老爷子生了好大的气，那么粗的棍子，往少年笔挺的背脊上抽，棍棍下重手。
如许怕的缩在江虞怀里，听见爷爷哽咽着声音，怒骂声又大又凶。
“你混账成这样子，对得起你母亲吗？她拿命生下你，就是让你这样糟蹋的吗？”
老爷子很爱很爱他的妻子。
江棠野其实是个意外。
那个年纪，生孩子是有危险的，刚怀上时，老爷子就跟妻子商量着打掉。
但妻子没同意，摸着肚子，发了很久的呆，说，我要生。
于是，江棠野来到这世上。
但他的妻子走了。
他费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而那时，江棠野早已明白事理，养成了个混不吝的性格，再想要教育，只有打碎少年的一身反骨。
那一晚上的雨很大。
雨声模糊了许多声音和画面。
她听见那个少年缓缓开口，冷笑的样子，不屑一顾，仿佛对这世上的东西都很厌恶。
他说，谁又对得起我，如果可以，我把命还给你们。
那时候，如许还不知道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
如今想来，当时的江棠野，应该是这样。
如许记得自己被领走，不让待在那儿，可她眼泪流着，抱着江棠野的胳膊，说，小叔叔，我不走。
老爷子手里的棍子上都是血，如许瞥到一眼，眼泪掉的更厉害，抱江棠野也更紧。
少年背已经挺不直了，太疼，只能手撑着地，喘息着，摸摸如许的头，说，很晚了，回去睡觉吧。
他整个身体冰凉，推开如许的时候，露出个苍白的笑，说，等小叔叔回来，一定别挑食了。
谁都不愿意提那个夜晚。
谁也无法想象，那个伤痕累累，发着高烧的少年，是怎么只身一人，去了异国。
最终，是老爷子低的头。
他赢了。
想到这儿，如许看着他的字，指尖摸了摸，蹭在他手上，被他反手握住。
“小叔叔，新年有什么愿望？”
江棠野沉吟了一下，说:“希望小如许考个好大学。”
说到这，他又问:“以后想做什么？”
如许转头，看向桌角那个小小的糖罐子，眼里存着柔和的笑意。
“我想当个儿科医生。”
“好。”
后来，如许真的成了一名出色的儿科医生，不同于此时此刻的十八岁少女，美丽又干练，孩子们喜欢她，大人们也喜欢她。
可她的喜欢，永远留在了这段和他的时光里，被埋葬。
*
跨年那天，如许受邀去了那个酒吧唱歌。
陆姣也去了，近来陆姣有些冷淡，不爱与如许讲话。
如许知道，她大概喜欢仝阙。
两情相悦是一件很难的事。
你爱我，我爱他，他爱她。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与陆姣解释，怎么解释都是多余，只有陆姣自己想明白。
少女一上台，就引起底下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她黑发散落在肩上，容貌姣好，身材纤细，穿了件白色宽松毛衣，浅色牛仔裤，一双驼色靴子，灯光打在她身上，一笑起来，干净又清纯，太初恋了。
“大家好。”
她刚打了个招呼，下面就有人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一道男声清晰回应她。
“你好啊。”
众人回头看那个男人。
仝阙和陆姣也回头看。
他坐在沙发的一角，光线微暗，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一双修长的手，把玩着打火机，像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不露脸，也看出气质不凡。
如许来之前，还跟他说，千万不要捣乱。
他凑近，说，让叔叔看看你的诚意。
诚意抵不过耍赖。
有人小声议论着，说，应该是男朋友之类的。
江棠野听见，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不住。
音乐声响起，少女清悦温柔的嗓音一出，满场安静，忍不住将目光放到她的身上，不想错过一点。
“
四十度酒精里
浓烈的你
带一点微醺醉意
一个微笑就晴空万里
…
可我要怎么抗拒
怎么保持距离”
唱到这里，如许眼眸微垂，想到江棠野，只觉得台词非常契合。
可我要怎么抗拒，怎么保持距离。
少女的音色太好了，充满故事性，娓娓道来，使人沉浸在她的声音里。
一首歌唱完，她下台，底下的目光还追随着她。
酒吧的老板问她，要不要考虑以后来驻唱。
如许笑笑，摇头拒绝了。
她回到江棠野身边，接过外套，穿上。
仝阙走过来，问，能不能听他唱完再走。
陆姣坐在不远处，看着这边。
“不好意思，我得走了。”
“祝你演出顺利。”
他说甘心做朋友，可还留有喜欢。
喜欢怎么会甘心呢。
如许深知道理，所以不能再给他一点希望。
*
走在冬日的街头。
路上行人很多，以情侣为首，他们相依在一起，共同度过新年前的最后一天。
浪漫行径。
如许想吃冰淇淋了，她拉着江棠野去买，找了好几家才买到，被冰的直打颤，可还是想吃。
江棠野夺过去，不让她吃，太凉了，对身体不好。
蔫蔫的如许吐了口气，扯扯男人的手，将自己冰凉的手塞进去。
他用温热的掌心包住。
“怎么了？”
他蹲下身，黑眸明亮地看着她。
江棠野今年二十八了，可如许常常觉得他还很年轻，像二十出头的少年人，可少年人远没有他的魅力。
“我不想走了。”
“我也是，要不你背我吧？”
如许噗嗤笑出来，打了他一下，说，你好意思吗。
他还是背起她，小声说了句，好重。
如许听见，搂紧他的脖子，叹了口气。
“不重，不重。”
男人立刻改口。
没由来，如许有些伤感，望着远方的那个巨大的倒数屏幕，吸了吸鼻子。
“小叔叔，我想我爸妈了怎么办？”
一个人久了，没爹没妈久了，偶尔想那么一次，才是真的难过。
脖子上落了滚烫的液体。
江棠野放慢步伐，听见背上的少女轻轻抽泣，眼眶也有点酸。
老爷子曾经提过要找如许父母的事，但是如许拒绝了。
从小到大，她都没那么强硬过。
别人说好，她也说好。别人说不好，她也说不好。
没有寄人篱下的窘迫，她对一切都心存感激，可是偶尔夜里想起来，仍是忍不住掉眼泪。
江棠野望着远处屏幕上的倒计时，听见众人呼喊的数字，感受着少女滚烫的眼泪。
回顾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却发现没什么值得纪念和喜欢的。
但接下来的每一年，一定不一样。
他想。
随着烟火升入上空，在漆黑的夜幕里绽放出一朵朵绚丽的花火。
人们互相说着新年快乐。
男人的脸庞落下一个柔软的吻。
如许趴在他耳边，哑着声音，说，江棠野，新年快乐。
他的手微微收紧，仰头看着烟火，笑了一下。
浪漫得让人心动。
“小如许。”
男人喊她的名字，语调温柔带笑。
好像没变，又好像变了。
他说:
“新的一年，换我爱你。”
hhh拜个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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