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五
“我还不晓得你来了哩。老王没有告诉我,累你等了。”
“没啥,和她们谈了一会。”
马丽琳的眼光对着大太太和林宛芝。朱瑞芳见她们两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心里盘算刚才在楼上大声叫唤,不知道她们听见了没有,看林宛芝一脸得意的神情,仿佛是听见了,可是大太太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又好像没有听见。她故做不知地把马丽琳拉在自己身边坐下,说:
“我正想去看你,打听打听延年的事,恰巧你来了,那再好也没有了。”
朱瑞芳看到马丽琳就想起弟弟,心里一阵难过,差点要流出眼泪来,用手绢拭了拭眼角,忍受着阵阵难过,想打听朱延年究竟为啥给抓进去,看到大太太和林宛芝在旁边,便没有问。只是说:
“他有消息吗?”
马丽琳黯然地摇摇头:
“到现在还没有见过面呢……”
“哦……”朱瑞芳茫茫然向客厅四面望望,像是在寻找朱延年的影踪,看了一阵,啥也没有找到,失望地深深叹息了一声。
“这回要靠姊夫帮忙了。”马丽琳说。
“那还用说。”
林宛芝的眼光立刻注视着朱瑞芳。徐守仁站在楼梯上,窥见妈妈在客厅里和舅母谈心,他悄悄下了楼,闪的一下,溜了出去,谁也没有看见他。
马丽琳的脸上漾开了笑纹,充满信心地说:
“只要姊夫肯帮忙,就十拿九稳了。”
“也不能这么说,要看进行的怎么样。”朱瑞芳怕伤马丽琳的心,又补了一句,“当然希望能成功。”
马丽琳认为这是姐姐客气。她知道,在舞场里,只要大班一句话,没有事体办不通的。她乐观地说:
“一定行的。”
大太太把两只手放在胸前,轻轻摇了摇头,说:
“难说啊,这会的事体。”
马丽琳觉得大太太的话里有因,怀疑地问:
“姊夫出去给延年活动,有消息吗?”
“他一早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晓得活动得怎么样。”朱瑞芳说。
“哦,”马丽琳稍微定心了一点,原来大太太的话没有根据。她关心地问,“姊夫今天回来吃晚饭吗?”
“出去的辰光,讲回来吃晚饭的。”朱瑞芳说,“大概该回来了。”
林宛芝插上来说:
“他的事很难讲,说回来吃饭,常常不回来。谁晓得他今天啥辰光回来。”
朱瑞芳肯定地说:
“他给我说,今天一定回来吃饭的……”
林宛芝立刻打断朱瑞芳的话,说:
“他也给我说,今天可能不回来吃饭,说晚上还有事体哩。”
“啊!”大太太莫名其妙了。她不知道究竟谁说的对了,看马丽琳很急,同情地说,“你等着吧,他反正要回来的。”
马丽琳稳稳坐在那里决心要等徐义德回来。门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接着徐义德走了进来。朱瑞芳得意地迎上去,说:
“你再不回来,客人要走了。”
徐义德的眼光正注视着林宛芝,看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料想家里一定又有不愉快的事体发生了,没有看见还有客人在,信口问道:
“谁?”
马丽琳终于等到了徐义德,兴奋地说:
“我正要走,你回来了,好极哪。”
“请坐,请坐,”徐义德让马丽琳坐下,他自己坐到靠墙的沙发上,说,“这两天厂里忙,回来总是晚了。要是晓得你来,该提早回来。你们为啥不打个电话到厂里来?”
朱瑞芳很高兴听到他这些话,有意冲着林宛芝说:
“唉,刚才倒忘记了。”
林宛芝把头转过去,不愿意听朱瑞芳的话。马丽琳说:
“怎么好耽误你的事,我多等一会没有关系。”她见姊夫这样热心的关怀,就直截了当地问,“延年的事,有点眉目吗?”
“延年的事,”徐义德望着垩白的屋顶,想了一阵,说,“正在进行。眉目,还难说。”
“只要姊夫想办法,一定没有问题。”
“这个,这个,”徐义德未置可否,说,“唔……”
马丽琳见徐义德答应了,信心更足,问:
“姊夫,你说,这两天会有消息吗?”
“这很难说……”
马丽琳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忧戚地深深叹了一口气,哭咽咽地说:
“我昨天整整一宿没有合眼,延年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一想到他关在监牢里,我就心酸,啥事体也做不下去,连饭也不想吃。他的那些朋友,我也不大熟悉,现在只有靠你了,姊夫。”
她用手绢擦着润湿的眼睛。朱瑞芳的眼睛也有点润湿了,对徐义德说:
“义德,你不帮忙,再也没有别的路子可走了。”
徐义德听她们两个人哭泣一般的声音,他没有别的话好讲,只是安慰道:
“帮忙,一定帮忙!”
林宛芝见徐义德满口答应,大声叫道:
“老王,老王!”
老王应声走进了客厅。林宛芝生气地质问道:
“老爷回来这么久了,为啥不泡茶来?你不晓得老爷累了一天,也该喝杯茶休息休息。”
“正要泡茶。”老王识相地退了出去。
老王走出去没有一会工夫,就送来一杯清香扑鼻的绿茶。
徐义德捧着茶杯细细地品着,有意避开马丽琳的眼光。
马丽琳不怕徐义德和林宛芝的冷淡,想起童进谈的店里债户情形,忍不住提了出来:
“姊夫,还有桩事体……”
“啥事体?”徐义德警惕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