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过街，按江妈指给的路线，江澈路过排沿街店面，在个修鞋的小摊前拐进去，钻进巷子。
跟着出现在眼前的是几栋厚重如方形碉堡的苏式建筑，黝黑的外墙，狭窄的窗口。
据说前几年有位央首长下来临州视察，逛来逛去，眼就看了这个地方，说这里最好。
陪同的地方官员赶紧问：“那首长觉得这个地方怎么发展比较好？给点建议、指导。”
首长大手挥，“这里，那里，再那两个窗口，架上四挺机枪，只用个班的人，就可以封锁外面整条街道。”
陪同官员：“……”
其实如果真这么干，那么唐玥的家就应该正好在机枪交叉火力的盲区。
沿墙拐角，在整排楼房侧面，突兀地出现了几座平房，青砖和黄土混合结构的建筑，屋：
“等等，你看你，衬衫口袋都脱线歪下来半边了，脱下来，我给你缝下……今天星期天，阿姨估计会很忙。”
江澈低头看了眼，果然，衬衫胸兜半边脱线，垮了下来。
“这，老妈刚给我的新衬衫啊，她怎么没发现？”
可是，江澈今天怕会儿忙起来热，就穿了件。
“你就穿了件啊？这天，天还没那么热呢，小心着凉。”唐玥反应过来了，想到自己刚刚开口直接让江澈脱衣服，面色也有些窘迫，抿唇笑下，缓解尴尬道：“没事，男的夏天都光膀子……不是，是你就穿着，穿着也行的。”
差点变成劝导江澈脱了没事了，耳后热，唐玥说完直接转身就走，过了会儿，才从屋里取了个针线盒出来。
选线，穿针……左手手指捻起来江澈衬衫口袋的个边，右手轻快地穿针引线……针头起伏，线脚细密……
“好了。”最后微微低头，唐玥俯身轻快地咬断了线头，慌乱退回去。
江澈看了看，就连最后那个线头结，都是打在口袋内侧的，外面点不看出来痕迹。
“难怪老妈说唐玥手艺比她都好……就是刚刚好近，厂花姑娘这也太不把我当坏人了吧？好吧，大概都老妈的功劳。”
这时候，唐玥抬起左手，把食指肚在两唇间吮了口。
江澈看见淡淡的血迹，尴尬说：“是不是扎着了？”
唐玥摇头，“不是，是原来有个裂口，开了点，没事的。”
江澈仔细看了看她的双手……
他第次决定稍微干扰下这个“陌生人”的生活。
“你现在洗几家饭馆的衣服啊？”江澈问道。
“五家，前天刚添了家。”她带着欣喜回答。
“能赚多少钱？”
“不定的，有时候赶上衣服都多，也有好几块。”
“……”有时候，好几块，江澈沉吟下，摇了摇头，说：“其实我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
唐玥眼神里有些困惑：“嗯？”
被注视着，江澈定了定神，整理下才道：“不知道我妈有没有跟你提过，她其实有个想法，想你干脆就不要洗衣服了，把缝纫机搬我家店里去。这样不光我家的活，外头有缝补剪裁什么的，你也都可以做，另外还可以帮我妈妈看店，反正你平时也总帮忙，她个人的时候，也实在忙不过来。这样看起来虽然不那么正式，但是三份钱加起，日子总不会太难过，然后你慢慢攒，以后可以自己开个店……”
“这个，阿姨跟我提过的。”
“那……”
“我，我们厂，还有些人可能回去嘞，现在只是停工，没正式下岗呢”，唐玥是在解释，同时眼神认真道，“厂里现在传出来的消息说，说要是谁已经在外面有好营生了，或者找了工作上班了的……厂里就不考虑了。我们很多人都在等呢。”
“……”
这他妈叫什么混蛋逻辑，什么破事？那些傻x领导抱的是什么心思？对下岗再就业的引导还没开始吗？再说就算能回去，你以为你们那个破厂整体能撑得了两年吗？
心里有堆话，但是江澈没法直接说，他只能说：
“可是现在外面的人，如果有机会，有条件，赚得其实不比工厂里少……应该说多得多，你看我妈不都走出来了？既然下岗这件事已经开始了，那就说明，那些厂其实就是不行了，你就算回去了……”
“我再等等吧”，唐玥眼神里有为难，也有期待，“听说也快有消息了。”
“……个破厂，有那么好么？”
明知结局会是什么样子，而且这是江澈重生以来难得管回闲事……结果还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恨铁不成钢”，他郁闷地嘀咕声。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和阿姨都是为我好，你们很好。但是我，我可能是习惯了吧，离了厂子，会很怕……”唐玥解释着，脸上神情黯淡下，说，“十五岁，我就顶岗进厂了……到现在六年多快七年了。”
“十五岁，怎么可能？就算是顶岗，也不许的吧？”江澈问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果然，唐玥眼眸水光浮现下：
“十五岁，我读初，那时候爸妈都是二厂的工人。有次厂里失火，他们跟很多人起冲进去抢布料……屋顶突然塌了，就没出来。”
“厂里照顾我，让我顶岗，挣钱养活自己，带弟弟。就在妈妈原来的车间。”
“……”原来是这样，江澈明白了，对于唐玥，这远不止是份工作，更是个烙印。
不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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